文／約翰男農
最近「素珠之亂」鬧得沸沸揚揚，一名自稱「公民記者」的女士洪素珠，拍攝對老兵不友善的影片，引起國人撻伐。
不過除了撻伐完以後，就沒事了嗎？
洪素珠固然惹議，然而整個台灣社會對老兵，不見得就有多重視。
老兵沒有受到社會的尊重，反映的是整個社會面對歷史的態度。趁著素珠之亂，我們或許應該趁機談談老兵，以及台灣的「戰爭遺產」。
Photo credit: Tim Evanson via Foter.com / CC BY-SA
2001年，美國HBO投下巨資，以二戰史專家史蒂芬.E.阿姆布魯斯的著作為藍本，拍出二戰美劇《諾曼第大空降》（Band of Brothers）。
耗資1.25億美元，平均每集成本1,200萬美元，曾創下最昂貴影集的紀錄。雖然不巧第一集播出不久，就因為遇上911恐怖攻擊而停止一切宣傳，不過依然開出亮眼的成績。
這齣劇不只感動全美國的觀眾，最後也擄獲影劇大獎評審們的心，強勢抱回艾美獎六項大獎，以及金球獎「最佳電視影集獎」、美國電影協會大獎。
二戰歷史在這裡不只是國家與人民的過往，也是影視產出的文化資本。
同樣是二次大戰的歷史經驗，2015年，也就是去年，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終戰70週年。
70年前，大日本帝國宣布無條件投降，這個造成全球5千萬到7千萬人死亡的大浩劫，終於落幕。
為了紀念這個慘痛的勝利，中國霸氣的製做了反法西斯勝利紀念的「東方主戰場」系列紀錄片，規模宏大氣勢磅礡的回顧了人民與土地所遭受的苦難……
咦？為什麼台灣沒有做這件事呢？難道我們不是戰勝國嗎？對於曾經經歷的浩蕩歷史，我們無話可說？
而「萬惡」的戰敗國德國，同樣在去年做了個重要的決定。
開放國界接納來自敘利亞、阿富汗…等國，被ISIS趕出家園的難民。當初那個讓數百萬人成為難民的國家，現在正在償還前人的罪債。
當然，也有不少德國公民並不支持，後來也引起德國國內的矛盾。但是面對屈辱的歷史，他們並不逃避。
▼新聞：德國為何接納難民？為納粹暴行贖罪和補足勞工缺口
（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而我們呢？戰爭給台灣留下了什麼？答案或許是一片灰白。
無論是身為二次大戰戰勝國的政府，或者經歷民族認同掙扎的人民，台灣本該擁有豐富的戰爭遺產，有很多可以反思的議題。但我們卻選擇了忽略對方的故事。
其實，台灣的二戰故事有很多支線，你知道嗎？
▼民國百年，國防部曾與三立電視台合拍軍事偶像劇《勇士們》。
說起台灣的老兵，不只單單一種。
大家最熟悉的，就是隨著國民政府來到台灣的60萬國軍。這之中有剛打完對日抗戰，由接著打國共內戰，最後才撤退來台的。
也有只是出門買個東西，就突然被「抓兵」充數，就這樣一路被部隊帶來台灣的。
▼國片《麵引子》，片中的老兵就是被抓兵來到台灣的。
而另一種「老兵」，當時一路往山裡退，從雲南退到了泰國、緬甸邊境，被解放軍、泰軍、緬甸國防軍圍困於金三角。
後來協助泰國政府與泰北的苗共、泰共作戰，在別人的國家被迫替別人打仗，才被泰國勉強接納。
不過泰國政府僅給他們居留權，目前他們的身分不是泰國國民，第一代身為國軍身分的證明也因為戰亂而燒毀，孤軍子弟們也無法證明自己的身分。形同國際難民，就算想盡辦法來到了台灣，也沒那麼容易取得身分證。
泰北孤軍曾經進行過兩次撤軍，其中一群人被安置在南投仁愛鄉，清境農場就是他們開闢出來的，這也是為何那裡那麼多雲南擺夷料理的原因。
有看過劉德華、庹宗華主演的電影《異域》嗎？這部以柏楊同名小說拍攝成電影，描述的就是這支泰北孤軍的悲慘命運。
有趣的是，羅大佑為電影《異域》寫的主題曲「亞細亞的孤兒」，與小說家吳濁流的小說《亞細亞的孤兒》同名。不過兩者所描述的，卻是完全不同一群人。
這就是第三種老兵，出生於日本帝國統治下的台灣，夾在日本人與中國人之間的台灣人。
▼電視劇《回家》劇照
藍博洲的著作《尋找祖國三千里》，紀錄了另一種台灣「老兵」。
日治末期一名台灣青年吳思漢（本名吳調和），為了回中國參加對日抗戰，放棄京都帝大醫學部的學業。
千里迢迢從日本下關搭船到釜山，穿越朝鮮半島、鴨綠江，一路翻山越嶺、突破封鎖區、戰區，躲避日本特務的追捕，終於抵達了國民政府所在的重慶。
想不到最後雖然抗戰勝利，卻在返台之後，被當成匪諜，被那個他突破萬難前去投奔的政府槍決。
雖然吳思漢最後並沒有順利從軍，也沒有活下來變成「老」兵，不過他正是日治台灣青年國族矛盾的一個縮影。生為台灣人，被強迫成為日本皇軍。
「老兵不死，只是凋零。」
美軍五星上將麥克阿瑟的這句名言，我們都聽過。不過在台灣，無論老兵身世再離奇，不只凋零，還會被徹底的遺忘……歷史這一課，我們經常翹課。
▼電視劇《回家》劇照
並不需要歌詠戰爭，因為無人能承受戰爭帶來的殘酷；也無須譴責老兵，因為沒有一場戰爭是由士兵所發起的。不需要因為歷史慘痛，而選擇抹去歷史。也不要因為經歷不同的戰場，而把對方當成永遠的敵人。
美劇《諾曼第大空降》某集的片頭採訪片段，一名美軍老兵回憶起戰場上遭遇的德軍，他這麼說：「我常常這麼想…我們有可能成為朋友，搞不好我們有共同的興趣……假如我們在不同的情況下相遇，我們也許會成為朋友。」
戰爭過去了，還有需要繼續追認敵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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