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林育綾/綜合報導
旅日作家李琴峰是史上第一位台籍芥川獎得主,不過她在11月20日「跨性別追悼日」晚間發出多達6500字長文「被迫出櫃聲明」,震撼承認自己是跨性別者,長年遭到台灣網路霸凌者攻擊、誹謗,不得已遠離家鄉,卻仍遭到「跨海追殺」,長期服用身心藥物,但台灣司法依然不起訴霸凌者。她表示,「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出這個櫃」,但發現自己面對的不只是一個白目網民,而是整個對人權與網路霸凌極其無知、冷漠的社會與司法體制,因此決定不再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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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琴峰在個人臉書發文提到,自己是一個女同志,出道多年來致力於書寫LGBTQ+的故事,也積極支持同婚等相關議題,每年也會參加(日本的)同志遊行。這些都是已公開的資訊,是屬於她的真實,但今日她還要在這裡鄭重地出另一個櫃,「我,李琴峰,同時也是一個跨性別者。」
她表示,其實有些抗拒這樣說,因為對她而言,「跨性別者」這個標籤並不算是一種認同(identity),充其量只是一種狀態(status)或屬性(attribute)。她承認曾以男性的狀態下生活過一段時期,但那段時期是不願回首的夢魘。後來發現一直生活在錯誤的性別裡,造成了各種格格不入、隔閡與衝突,才決定殺掉自己,重新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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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幾年歐美的「反跨浪潮」也登陸台灣,各種針對跨性別散佈的恐怖言論、攻擊,像是拳擊選手林郁婷參加法國奧運被指控是男人等等,都是在這樣的社會脈絡下產生的現象。
李琴峰說,「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想出這個櫃,而是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她自白,自己出生在台灣鄉下的農村,祖父母輩務農維生,沒受過教育也不識字;而父母輩白手起家,做生意賺了一點錢,才能讓她接受常規教育。也幸虧她天資聰穎與後天努力,在台灣的升學競爭體制中脫穎而出,又考到全額獎學金留學日本,才有今天的成就。
但她向家人出櫃時,家人也難以接受,花了多年才逐漸理解,但為了不給家人添麻煩,她選擇離開台灣到日本展開第二人生。「每個離家的人,每個深櫃的人,都有他或她的苦衷。這就是我離開台灣的原因。我在台灣遭受過太多壓迫、歧視、騷擾與霸凌,在台灣我無法安心生活,這才決定移居日本。」
李琴峰指出,2021年她獲得芥川獎,那年剛好也是台灣反跨浪潮興起的年份,突然得獎成名的她,成了反跨霸凌者最方便的攻擊目標,一群台灣的反跨霸凌者在許多社群平台上對她進行強迫出櫃(侵犯隱私)、言語騷擾、誹謗中傷,成千上百個匿名帳號到處散播她的隱私與個資,種種行徑長達兩、三年,至今尚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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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說,很難讓大家理解,兩三年來在這些集體霸凌之下,究竟承受多大的痛苦、受了多大的傷。「言語暴力不同於肢體暴力的簡單易懂,不會留下可供驗傷的痕跡,更沒有鮮血淋漓、怵目驚心的傷口。但沒有驗傷單,不代表傷害不存在。」
她透露,芥川獎得獎作品《彼岸花盛開之島》2022年中文版出版時,她沒有回台灣進行宣傳,「不是不想,是精神狀態沒有辦法。一想到網路霸凌者就在那座島上,就連『回台灣』這個念頭,都令我恐懼不已。」直到2023年精神狀態終於允許回台灣演講,但也要求出版社只辦一場,並為了確認聽眾身分而採取報名制。
但是她的創傷變得只要在社群網站上看到有「繁體中文」的發文,都會心頭一跳、膽戰心驚,也有過失眠、嘔吐、頭暈、抑鬱、心悸、顫抖、食欲不振、焦慮難耐等自覺症狀,有過尋死念頭,並受診斷為適應障礙,而必須服用身心科藥物。
李琴峰說,在不堪其擾下,決定起訴其中一位最惡劣的網路霸凌者,但也指控台灣的檢調單位在完全沒有請她去開庭的情況下,片面聽信霸凌者的言詞,也沒盡到查明真相的義務,甚至把那些充滿惡意的刻意性別錯稱、侵犯隱私、言語辱罵誹謗等行為,全都用「言論自由」四字輕巧帶過,草率作成不起訴處分。
因此她認清,「我所面對的不只是一個白目網民,而是整個對於人權與網路霸凌極其無知且冷漠的社會與司法體制。」、「在他們猛烈的霸凌攻勢之下,我真的別無選擇了。只要我繼續堅持保守秘密,永不出櫃,我就無法為自己發聲,無法與霸凌者對抗。我要不,就是帶著秘密早點自盡,要不,就只能公開出櫃,把一切都跟大眾講明白,讓大家明白霸凌者的嘴臉有多麼醜惡。」
她說,這就像是MeToo的告發者一樣:不表明自己的身分,就無法說出自己的受害經歷,被迫沉默噤聲,任由加害者逍遙法外;但一旦表明自己的身分,進行告發,就必須背上「性侵受害者/跨性別者」的標籤,忍受社會汙名與攻擊。
「我害怕這個標籤與汙名,但我真的,不想,再沉默下去了。我絕不會,就這樣算了。所以我,才會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選擇在『跨性別追悼日』這天出櫃。這是對司法與正義的追悼,對自主權的追悼,對我自己的追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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