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很多學生來說，讀書就是全部，只要成績不如預期，就會覺得全世界都毀滅了。（圖／視覺中國CFP）
文／呂秋遠
讀者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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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信給你的動機很簡單：「我想要求助」。 我講話會很沒有重點，而且準備長篇大論，請要有心理準備。
我是南部某第一志願的高中生。國三時，我辛苦的讀書，生活不是唸書就是考試，還有寫不完的題本和練習題。那時候我以為只要我考上一個好高中就是解脫。
我是失常考進去的，所以覺得「自己很沒有價值」，覺得自己是運氣好才能唸這麼好的學校。升高二時，我變了。我覺得自己力不從心，精神無法集中，失去了對課業的興趣和熱忱，成績一落千丈。成績原本在班上前10左右的我，一下子變成了墊底的，而且從此一蹶不振，後來我乾脆休學了。
我曾想過為什麼人要笑？為什麼我活得這麼的卑微？卑微到我簡直不如路上的任何。這是一種極度自卑的心境，花了我很久的時間才有了一點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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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個社會缺乏「同情」和「關愛」，當一個人出現問題。大家最會的就是「袖手旁觀」。這種事情、這樣的人生信念和態度，現在就正在持續，現在打開新聞，你就會接收到負面的消息！
▲家人朋友憂鬱的時候，大部分人不知道怎麼幫忙，會選擇不處理，或是講一些鼓勵、但沒有效果的話。（圖／達志示意圖）
若你問我人生失去了什麼？我會回答你：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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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就是一個學生，學生最會的就是唸書，而我卻什麼也唸不進去，很抱歉。我覺得人不應該隨意進行自我批判，但我確實每天告訴自己:「我是一個廢人，廢物一個。」現實壓得我喘不過氣，絲毫沒有可喘息的空間。你知道嗎？我從一個國中時還PR99，自以為很優秀、前1%的學生，變成現在書讀不進去，一個字可能也沒耐心去看、全校墊底的同學。然後受困在情緒的牢籠中，暗無天日，不見天明。
我確實沒有期待你會給我什麼回應，說實在的，沒有人可以給得出比我給自己的回應更好的解釋，或許我只是單純的情緒抒發，但我還是覺得自己這麼做很瘋狂。
律師回覆
其實我也不知道跟你說些什麼，不然就來談談我的高中生涯好了。
當年，我從地方國中考上建國中學，當然也是僥倖考上。我這一生到目前為止，有很多的幸運，考上律師是如此、考上建中亦然。所以，進去建中以後，第一次見到有這麼優秀的同學，心裡同樣是很自卑的。我那時候也以為，考上建中以後，就可以從國中的地獄生涯解脫，過著與正妹交往的日子。但是後來才發現，人生就是生來受苦的，你以為考上什麼、得到什麼，就可以過著爽日子。
喔，誤會大了，人生才不是這樣。
你有看過卡謬的一本書：《薛西佛斯的神話》（Le Mythe de Sisyphe）嗎？薛西佛斯是一個希臘神祇，他雙眼失明，卻被懲罰必須將一顆大石頭推上山頂，而石頭會在到達山頂後，再次滑落下來，他必須周而復始的把這塊石頭推上山去，這就是他的懲罰。
考上高中以後，你得要考大學，考上大學以後，你得要念研究所，或者找一份人人稱羨的工作，找到工作以後，你得要面臨工作上不停的考驗，然後你要面臨要不要婚姻、會不會背叛別人、別人會不會背叛你。有了孩子，要擔心他是不是平安長大，孩子長大以後，擔心自己會不會年老孤獨，會不會身體健康，能不能平安退休，然後呢？
▲人生花費在讀書考試上，又累又疲倦。（圖／視覺中國CFP）
然後你就死掉了。
你、不、覺、得、很、累、嗎？
在你這段時期，你可以值得自豪的地方，當然不是只有讀書，這也不會是你的全部。等到你長大以後就會知道，其實很少人會在意你高中的時候數學曾經被當（就是我），也很少人會在意你曾經因為儀容不整被記警告、抽煙曾經被記過（還是我），所有的這些、那些，其實到最後都是歲月中令你莞爾一笑的小事情而已。學生最會的，不會是念書，只是念書是你比較有空可以專心做的事情。事實上，你可以參加社團、交男友女友、講一些無聊的幹話、看幾部好電影、寫幾本無病呻吟的小說、做一些有趣的實驗，這些都是念書以外，更有趣的事情。
至於成績不好？喔，其實我的高中三年，理化與數學，從沒及格過。我最厲害的科目是三民主義，那又怎樣？背熟孫文與林白樂教授曾經講過什麼，並沒有讓我的人生更美好，可以嗎？現在讓我人生更美好的，是我有這個機會跟你對話，希望你的人生在灰暗的一片中，可以看到一絲絲光芒，如此而已。
相信我，很多人在意你這個人，但沒有人在意你這個人的PR值有多高。
其實人生很苦，因為老是必須克服一件又一件愚蠢的麻煩，有時候是自己惹出來的，有時候是別人帶給你的，而且一直重複，就像是薛西佛斯在推那顆石頭上山一樣，你甚至知道，它會再度滾下來，可是你一樣得要往上推。
▲從小時候就要努力讀書，大人們總說「考上好學校才有好生活」。（圖／記者謝婷婷攝）
你的存在不是為了消失，你的出生更不是為了死亡，因為中間有過程。
你知道嗎？生命中，很多的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然而過程卻代表了意義。我們每個人都在遭受苦難，但是也都在解決苦難的過程中，得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意義，然後讓自己承載了許多的試煉以後，變成一個更好的人。你可能會問，變成更好的人又怎樣？
沒怎樣啊！但是你不覺得，變好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了不起的意義嗎？你會認識朋友、瞭解背叛、得到獎賞、遭受痛苦，即使吃飽了，接下來又會餓，然而品嚐美食的過程，本身就會是一種樂趣，不是嗎？
往後，你會繼續失敗、偶爾成功，被人家討厭，但也被某些人喜歡，賺了點錢，但是花更多，持續運動，但還是會發胖。這就是你的人生，嘗試不要太討厭它，而且盡量讓別人與自己的生活一樣好，大概也就是這樣了。
這社會，還是有很多同情與關愛的，我們兩個人的對話，不就是如此嗎？而且，高中三年，沒有任何正妹喜歡我，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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