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維多利亞港為大陸國慶所施放的煙火。（圖／CFP）
文／林泉忠
天然獨在臺灣的發展及在香港的萌芽，有一重要的共同特徵─中國因素。在中國因素下，臺港兩地的天然獨世代，透過互相影響的太陽花學運與雨傘運動的經歷與記憶，在「去中國」的想像與重新建構自主意識的過程中，獲得了相互共鳴的空間。
黃國昌的一段話道出了中國因素與天然獨的因果關係：「從二○一四年太陽花運動以來，歷經中共公布的《「一國兩制」白皮書》以及香港雨傘革命，臺灣人民已經清楚意識到臺灣唯有自立自強、不再傾中媚共，才能有未來。」事實上，臺港間接的命運共同體關係，也在太陽花學運及雨傘運動中「今日香港，明日臺灣」的形象化訴求裡獲得了強化。
中國因素指的是崛起後的中國，一方面繼續拒絕發展民主政治，另一方面透過強大的經濟力量與政治力量干預香港及臺灣的政治、改變兩地社會的核心價值，使香港出現明顯的大陸化趨勢，也使臺灣社會出現深重的危機感。
我自一九九四年畢業論文寫〈臺獨運動的起因〉開始，觀察這二十餘年來臺獨在臺灣社會的發展，目睹北京至今未改變「反臺獨的堅定立場」，眼睜睜看著臺獨從非主流的異端，演變至今日主流化的天然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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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二○○五年的港獨從京官無中生有的虛無狀態，走到今日年輕一代大膽地在社會公共場域展示「Hong Kong is not China」，乃至直接提出「三自一獨」訴求等實體行動，在這段過程裡，即使視港獨為洪水猛獸的北京當局如何口誅筆伐、恫嚇威脅、取締香港民族黨的街頭活動、褫奪立法會本土派議員資格，但在《香港基本法》言論自由的保障下，對於港獨意識在香港社會(尤其是年輕世代之間)的蔓延，似乎也無可奈何。
▲香港市景照。（圖／CFP）
即使香港特區政府宣布港獨主張違法，從臺灣的經驗看來，已經興起的香港民族主義不會因為法律的限制而消失。
前述臺灣青年在投書中所提及的天然獨主要理據，一是中國的人權問題，二是「在國際上不斷打壓我們」。前者(中國的人權問題)與香港天然獨萌芽的背景完全相通，後者在香港則換上了「在民主路上不斷打壓我們」。事實上，二○○七年我與港大合作的民調及二○一三年臺灣中央研究院社會學研究所的調查，也在在顯示了無論是香港、還是臺灣，「中國繼續由中共統治」是天然獨得以蔓延、發展的溫床。換言之，高喊反對臺獨、港獨最力的中共，諷刺地成為臺獨與港獨的最大支持者。
弔詭的是，北京當局對臺灣和香港年輕人的臺獨與港獨意識擴大的現象，向來將之解讀為：被敵對勢力利用、受外部勢力干擾，卻從不捫心自問「為什麼中國崛起時期，卻有更多臺港民眾不願意當中國人？更想獨立？」、「為什麼英國統治一百五十年期間，香港從未有過獨立運動，卻在回到祖國懷抱後喊出獨立的聲音？」、「為什麼香港史上規模最大的反政府運動佔中，不是在殖民地時期發生，而是在回歸祖國之後爆發？」
解鈴還需繫鈴人，現階段能夠真正有效阻止處於萌芽階段的香港新一代「三自一獨」意識進一步發展的唯一力量，是北京當局正面回應壓倒性的香港年輕世代爭取民主普選的訴求，並大膽著手中國大陸邁向民主化的政治改革。否則，香港社會步向臺灣天然獨的後塵，恐怕難以避免。
▼香港夜景。（圖／美聯社）
●林泉忠，日本國立東京大學法學博士，現任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員、國立臺灣大學兼任副教授主要研究領域為東亞國際關係，側重中日關係、琉球研究、釣魚臺問題研究、兩岸三地關係等。本文出自時報出版新書，【誰是中國人：透視臺灣人與香港人的身份認同】。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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