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焦糖綠玫瑰 caramelgreen
成長，是越來越能面對「失去」。
小時候，父親是補教名師，他有很多獨創的教學方式，連我這個數理白癡，也能聽懂他的理科內容，全台升大學補習班，都捧著大把鈔票，爭相邀請他去講課，說父親當時「每天坐火車、小飛機，台灣教透透」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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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此，從出生到國小二年級，我跟父親雖然感情好，但見面的時間不如一般父女，他忙著賺錢養家，照顧我的責任，就落在爺爺跟母親身上。那時，母親因為長期被父親暴打，精神狀況很差，對我自然沒什麼耐心，常用掐大腿、揪手臂的方式來處罰。
於是，爺爺成為我的避風港，直到小二，爺爺被父親打傷，連夜躲到大伯家，之後數年斷了音訊，直到大伯打來通知爺爺罹癌，父親才恢復往來，而，爺爺過世的時候，我剛進國中，從往生一路到公祭，面對這些繁文縟節，我顯得陌生且無感，直到第一根釘子被安上了棺木，聽到槌打聲，我才暴哭出來…原來，這一切是真的！
爺爺的骨灰被安放在靈骨塔，此後，我經歷父親的暴力相向與逃亡他鄉，很多事情已經有了恍如隔世的釋懷，但我心裡面有個掛念：「想去看爺爺！」愧疚的是，不管講距離遙遠、身不由己，或怕招惹其他靈界朋友，拖了這麼久就是沒成行，好不容易，終於有機會，趁孩子去學校的時候，找到人願意載我一程。
相隔24年，我終於來看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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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維護得好，還是我年紀大了，雖然是靈骨塔，卻絲毫沒有陰森的感覺，伴隨著佛教水晶音樂，反而充滿祥和寧靜，彷彿一座私人圖書館。我在那一個個小格之間，找到了爺爺的名字，那是一個側對窗戶的位子，可以看到湛藍美麗的海景。
爺爺生前擅長書法、唱戲，那使用新細明體雕刻的牌位，與他的風格毫不搭嘎，「應該是行書或楷體的啊…」這讓我在合掌祭拜的時候難逃出戲。閉起眼睛，跟爺爺報告我現在有了女兒，還很誠實地說：「不過，我沒結婚，我一個人帶她。」
或許，講到了關鍵字吧，我心想，如果爺爺真的聽見，應該特別驚訝與不捨吧，畢竟我是他祖代父職、呵護到7歲的孫女，想到這裡，我難免鼻酸，眼眶有淚，卻未到宣洩，可能人事已非，我無法將這個小方格，與爺爺高瘦的形象做連結。
雖然是平日，但爺爺那層樓，仍有幾位來緬懷先人的家屬，我見到一位男士哭到滿臉淚痕，卻像是心靈洗滌那樣，來見故人一面，再重新出發，此行之前，我確實有點擔心：「就算不怕爺爺，爺爺還有很多鄰居啊...」但維持得好，明亮又溫暖，讓我一個人待在那裡也不覺得陰森，感謝這納骨塔的管理確實，爺爺在這24年，後輩少有祭拜，依然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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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部電影叫《美麗佳人歐蘭朵》，我第一次看的時候是小學，很超齡的觀影經驗，回顧起來，我的人生就如主角那樣，獨立分成好幾段，彼此有些連結卻互不干擾，這讓我感嘆，人的一生起起伏伏，不管功威顯赫還是才高八斗，終究歸於塵土或一個小格子。
親愛的爺爺，縱使人世間有多少放不開的想念，祝福您已經不再困於這塵世方寸之中。
★ 我是不婚媽媽「焦糖綠玫瑰」，唱片線記者出身，現職網路專欄作家。從小在傳統菁英教育之下成長，心思細膩敏感的我，如何邊工作、邊教養那精力旺盛的牡羊女兒DAHLIA呢？期待與您分享我的堅持：「焦糖綠玫瑰caramelgreen」粉絲團、「焦糖綠。玫瑰caramelgreen」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