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黃凱翊/綜合報導
炒米粉、赤肉羹、客家鹹豬肉、肉粽和生炒花枝羹,這些讓台灣遊子一聽就直流口水的傳統台灣菜,全都是「廚娘素瓊」的拿手菜,旅居法國多年的她,致力於推廣台灣菜,是許多留法台人的集體記憶。這位眾人口中的「阿季」,22日罹癌病逝,讓許多嚐過她手藝的人們,紛紛在網路上懷念這位台灣美食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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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社會科學高等學院歷史與文明博士魏聰洲就在臉書上回憶,1961年生於高雄的黃素瓊,長年旅居法國,她也是法國社會上第一位努力推銷「不是中國菜的台灣菜」的人,魏博士提到,儘管不是所有留法台人都認識她,但幾乎所有人都一定知道有位自稱廚娘的人,在法國努力推銷台灣菜的餐飲文化認同意志。
黃素瓊的拿手台菜非常多,許多遊子甚至會為了她的手藝選擇入住她家民宿,就只為了讓自己的思鄉病得到緩解。黃素瓊後來甚至從教人做菜的廚藝課中,發展出史上第一本「法文台灣菜食譜」,魏聰洲表示,法國最大的美食專業書店Librairie Gourmande對於食譜書的挑選非常嚴格,長年以來,亞洲食譜的那一區中都沒有台灣的位置,有次,魏聰洲建議黃素瓊,可以將她的台灣菜食譜拿到書店寄賣,黃素瓊問了法國人老公,「老公直搖頭,說書要進去那家賣很難。」
黃素瓊卻決定直接帶著一疊書,走進Librairie Gourmande書店向老闆娘自薦,交談沒幾句,老闆娘就轉身上樓,讓黃素瓊以為對方對自己的書不感興趣,沒想到在離開後,就接到老闆娘連絡,原來對方是想去拿支票將所有的書一次買進;這本書後來賣得很好,不僅一再補貨,也讓黃素瓊更有信心,最後她一共完成了4本台灣菜食譜,後面3本都在該家書店舉辦簽書會,老闆娘更是在嚐過簽書會上提供的台灣點心後,立刻被黃素瓊的手藝擄獲,成為忠實粉絲。
魏聰洲在回憶好友的文章中提到,黃素瓊總是能量充沛地招呼所有台灣學子和法國媳婦們,「她的身上綜合了極度漂亮以及極度有能量」,但這些能量是她在台灣長期被磨練出來的,當她發現生病的第一時間,她就決定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治療,「我能不能最後像個小女人一樣,躺在老公懷裡慢慢死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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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最後寫道,黃素瓊的政治立場非常外顯,總是出錢出力於台灣人在巴黎辦的政治活動,甚至直到她逝世的前一刻,都還關注著故鄉高雄的2020大選選情。
如今台灣的信鴿法國書店也賣有黃素瓊的4本台灣料理食譜,以及她在2018年發現癌症復發後,口述完成的一本自傳,書中可以感受到她那顆深愛台灣的心。許多曾接收過這位「廚娘阿季」溫暖的網友們,在得知黃素瓊過世的消息後,難過地在臉書上表達不捨與敬意,黃素瓊的葬禮將於巴黎當地時間的30日早上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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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友】阿季素瓊是我在巴黎的姐姐,22日她消失了,「人生等於一連串的辛苦」這句話對於最近的我是如此真實,就是在段期間,不斷意識到她一日日走向結局,無可回頭。這是一年份的心疼、一年份的煎熬、一年份的無能為力。
素瓊是個人物,是媒體所說的「台灣之光」,也是一整代留法人的集體記憶:儘管不是所有人都直接認識她,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自稱廚娘的人,在法國努力推銷「不是中國菜的台灣菜」(如同「台語不是中文的方言」之概念)。
如果,這樣的餐飲文化認同意志是有歷史的,那她的名字應該會被放在第一章。經由邀請晚餐、廚藝課、外燴等管道,她讓許許多多的法國人理解:台灣菜果然跟中國菜不一樣,也就是說:台灣果然不是另一個中國。這是她在法國發展的專業領域,同時也是她對於法國社會所進行的政治介入。
年中離法前,我跟她進行訪談及錄影,她反而很驚訝:在我之前,真的沒有人在法國主張,這是台灣菜而不是中國菜嗎? (真的沒有,我回答得很肯定)
在廚藝課當中,她發現學員的筆記很精彩,從中漸漸發展出「史上第一本法文的台灣菜食譜」。法國最大的餐飲專業書店稱Librairie Gourmand,我每每過去都很遺憾亞洲食譜的那一格沒有台灣的位置:就好像聯合國沒有台灣的席次,於是就建議她把書拿去那邊寄賣,但我其實沒有那麼有信心對方可理解,而且這家書店女老闆挑書挑很嚴。素瓊問老公,老公直搖頭,說書要進去那家賣很難。
「你不陪我去,沒關係,我自己去,頂多被一屁股踢出來。」
素瓊拿一疊書去自薦,想不到書店女老闆在談沒幾下就轉身上樓,素瓊只好摸摸鼻子直接走人。回家才接到連絡,原來對方不想寄賣,上樓是要去拿支票將那疊書全數買入;老闆娘是對的,書賣得很好,素瓊一再補貨。
素瓊最後完成了四本食譜,後面三本都是在那書店辦簽書會,會中有提供台灣點心。老闆娘一次就成為素瓊手藝的粉絲,一直在期待她回來辦簽書會。
素瓊的第五本書不是食譜,而是她的法文自傳,去年底發現癌症復發,她先回台與老父不言明地告別,帶老公看看她一生走過的地方,最後回法國,安靜地完成這一本書:給她摯愛的男人更了解她的國家與她自己。
台北 #信鴿法國書店 Librairie Le Pigeonnier 目前有賣她的法文自傳與四冊台灣料理食譜,自傳是素瓊台語口述,中間由好友口譯,並請一名法國作家執筆完成(這個過程大概也是歷史首次)。法文寫得很好,如果你是法文系的學生,建講去買一本讀讀,了解作為一位台灣人可以如何用法文介紹台灣與自己的一生。
至於食譜,信鴿若有補貨的需要,請跟我連絡;年中離法前,素瓊把許多後事交代給我,那些書是其中最不沈重的一項。
人人都會說,素瓊身上綜合了漂亮與能量兩種看似不相容的特質,特別她是極度地漂亮以及極度地有能量,如果你在1990年代混過高雄的The Pig and Whistle,很有可能曾經對她多看兩眼,她經常出沒那裏,總是充當男生帶著一群女孩們跳舞。
高中時夢想過唸舞蹈系而去學芭蕾,兩任老公都是在舞廳遇到,2002年(41歲)以結婚為前提搬到法國定居,一週後就找到跳舞的地方:社區活動中心的舞蹈課;她很快成為全班跳得最好的人。我很幸慶自己曾鼓勵她說:「為什麼不拍下妳的舞姿放在妳的臉書呢?」她有認真做這件事。
她是大家口中的「阿季」,也正是因為她總是能夠能量充沛招呼出入的台灣學子與法國媳婦們,這是一位風格鮮明的女主人;認識她本人的第一天,我記得我還跟太太說:「她讓人感覺像遊走國際的中小企業主。」其實嫁來法國前,她就是一位獲利頗豐的美語補習班之老闆。
有些台灣人的生命在法國找到救贖,沒媠命的媠人在這裏找到媠命,這是一對彼此很深愛的台法夫妻。發現生病的第一時間,她就獨排眾議,決定放任癌細胞啃食她的身體,不接受任何型式治療,她跟我說:「聰洲,不要叫我做生命鬥士。」她還說:「我能不能最後像個小女人一樣,躺在老公的懷裏,就這樣慢慢死掉就好?」
她講這些話時,我突然被打醒,她只是個漂亮的女生,她的能量並不是她的天賦,而是上世紀在台灣被長期磨練出來的。棄用這份能量,其實就是她與那段不媠的命正式告別的方式,代價是自己的消失。
她的政治立場是很外顯的,出錢出力於台灣人在巴黎辦的政治活動,也是台灣基進堅定的支持者(時時捐款那種);她過逝前一週還說:「史明也是今年過逝,所以今年是『不錯』過逝的年。」或許,是怕「錯過」今年,同時又看到故鄉高雄we care遊行壯麗的景象,她才放心在次日走人。
如果你想參加她的葬禮,是在30日早上(巴黎)。
註:合照相片是今年五月在素瓊家中拍的,她(中間)已經病到幾乎不再見客了,但還是保有一份美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