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郁棋
喂！老兄，你看不看國家地理？
進入媒體業以來，幾乎每天都會聽見讀者這麼說：「記者真好當」、「這樣也算一篇新聞呀」、「稿費真好賺」、「台灣新聞總是裸體與屍體，社會風氣敗壞就是從你們開始的」；有沒有，是不是想跟著一起罵了？
▲台灣的報導，為何總是缺乏厚度、深度與廣度？(圖／翻攝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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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總是以為，記者智商太低，寫出來盡是些沒營養的文章；甚至在命案現場還有記者會問蠢問題，例如：「你兒子剛剛死了，請問現在心情如何？」「你家人過世後，傷不傷心？」每問一次、受害者就等於再被凌遲一次、重新回想那份痛苦。於是民眾紛紛大罵：「記者是沒腦子嗎，人死了還問難不難過，這什麼腦殘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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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真的是笨蛋嗎？有多少記者，當年高中的時候拼命讀書，考上政大新聞、政大廣電，甚至研究所繼續攻讀傳媒，可能是台大新聞所，至今依舊在準備論文。我忍不住想反問所有質疑記者智商的民眾，你們都考得上嗎？至少我考不上。
既然記者讀了這麼多書，又為什麼會問蠢問題、寫不營養的文章呢？我試著解釋看看，不知道準不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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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其實出乎意料的簡單，理由是記者不可能空手而回。而一篇生動、有生命力的報導，絕對不能只有記者第三人稱的獨白而已。當事人家屬如果沉默寡言，堅持不說話時怎麼辦？記者不能開天窗，這時候就必須主動發問了。既然知道對方不願多說，乾脆就用「引導式問答」來讓對方輕鬆應對，可能只要說句「當然難過」、「你說呢」、「還好」記者就能完成該篇報導。請見以下範例：
記者：「你的先生剛剛被雷擊中，現在醫生也回天乏術，你的心情很難過嗎？」
受害者家屬：「還用說嗎，當然難過；你們真沒良心，都沒有父母親人的嗎？」
記者：「受害者遭受雷擊後，他的妻子顯得很憔悴，表示自己的心情非常難過。」
如果沒有那段看似愚蠢的問答，記者根本不能寫任何東西；報導最基本的，就是必須有憑有據。反過來講，這種看似傷害受害者家屬的訪問，反而是「最快結束」的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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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讀者吃假貨吃習慣了，碰到真品嚥不下去呀。一篇報導有沒有營養，誰最知道？當然就是撰稿者本人。既然知道沒營養，為什麼還寫呢？不是騙稿費、也不是這樣寫比較輕鬆，純粹因為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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捫心自問，自從開始使用Facebook，你多久沒看長篇文章了？自從LINE、What’s App出現以來，你多久沒有編輯完整簡訊了？部落格還有認真經營嗎？還會寫一些深度思考的文章嗎？
▲過去儘管破舊，卻蘊涵著一股文化氣息。(圖／記者黃郁棋攝)
我相信有在用社群網路的人都知道，長篇文章並不討喜。一篇探討國事議題的十萬字長篇大論，遠不及正妹小模的輕輕一脫。每次看新聞熱門排行榜，前幾名永遠構築在奶子上，記者比讀者更難過，這點讀者知道嗎？
我再舉個例子好了。還記得前陣子阿拉伯同意女性摘下頭巾、前往參加奧運競賽的新聞嗎？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因為可以接觸到的平台太少了，討論的人也太少了，分享的人幾乎沒有。當初我從CNN看見這篇報導時，直覺這應該算是「國際大事」，民眾有權利知道！無論是埃及跟利比亞民主化的過程，還是阿拉伯世界的女權有所進展，這些最基本的國際消息，民眾都應該要知道。
於是我擅用職務之便，將這篇報導散佈在社群網站上，果然網友們一片叫好：「我們就是需要多一點這樣的消息。」「拜託你們，多多提供這些國際大事好嗎？」不過我內心明白，網友的這些叫好之聲，聽聽就算了。果不其然，這篇報導直到今天，點閱率之差難以想像；對一個以百萬為單位計算流量的網站，一個如此重要的報導，一個被許多網友叫好的國際大事，放了這麼久，點閱率居然比我皮包裡的鈔票還少。
▲沙國女性將要參加奧運了！(圖／翻攝自CNN)
巨乳文呢？恐怕是一百倍以上、以上、再以上的流量，口嫌體正直的網友們，正義的網友們，依舊喜歡這一味。這其實不能怪讀者，而是整個台灣的氛圍，已經逐漸變成「不適合長篇大論、不適合正經八百」的模樣了。大家習慣了速食文化，文字越少越好、圖片越搶眼越好；人們負責處理影像的大腦迴路越來越多，負責處裡抽象思考的迴路則越來越少。
台灣文化的滋味，正在逐漸流失；人民的文化素養，正在逐漸消退。寫正經的國際大事，沒有人要看，也沒有錢賺。無論是教育意義、還是商業利益，通通不划算。
但是說實話，不營養的傳媒，所造就出來的讀者，也不會營養到哪裡去；於是惡性循環，害人害己。別以為這些奶子新聞只會傷害讀者腦袋，記者的腦袋也會跟著被傷害！讀者從報導中學習，記者則從採訪中、事件中學習。差別在於前者被動、後者主動，但如果寫的是奶子新聞，管他被動還是主動，你頂多只能勃起。
我們都知道，如果今天這個社會沒有王法、沒有警察，如何賺錢最快？當然是搶銀行。但是我們不會去搶！因為我們知道警察會來抓、且搶銀行是不對的，應該要更扎實一步一步的賺錢。其實報導也是一樣，只不過新聞圈早已不像從前如此豐腴、如此好賺，如果不去搶銀行家人就會餓死，該怎麼辦？於是造就了今天的新聞環境。
網路媒體因為廣告獲益與使用者習慣之故，被迫朝不營養的方向邁進；但電視媒體沒事也來湊熱鬧，以網路媒體的低成本操作模式應用在電視新聞的黃金時段上，似乎就有點說不過去。人們懶得在網路上看正經八百的長篇大論，卻希望能在電視上看見真正重要的新聞！我個人認為，二者在操作新聞媒體時的心態不應該一樣，受眾在看這兩種不同媒介的報導時，所抱持的心態也是不同的。
▲老兄，你看不看國家地理？(圖／NGC)
要導正這股奶子歪風，勢必要扭轉一個現象：「奶子永遠比你熱門。」但是這談何容易！從有網路以來，色情網站永遠跑在時代的尖端；如果你想知道網路廣告是如何運作的，去一趟洪爺就知道了。
但是老實說，我也一點都不想在中午吃飯的黃金時段，關心一個陌生人雨傘是不是弄丟了；或者浪費半個鐘頭的時間，就為了看一個穿得少少的正妹裝可愛。雖然我說這句話很奇怪，但我真心希望「新聞」與「KUSO」以及「情色」三者應該要做最基本的區分！不要讓想看新聞的讀者，到頭來找不到新聞；想找樂子的讀者，也能藉由分類更快速找到想看的有趣內容。不過這牽扯到網路新聞經營模式的轉型，以及人力資源的重新調配，不是短期之間可以做到的。
至於現階段該怎麼辦？其實市面上依舊有少數不錯的期刊雜誌可以參考，例如《全球中央》。想吸收生態知識，「國家地理」與「探索頻道」、「動物星球」是你的不二選擇；最近蕃薯藤也推出一款「蟲魚鳥獸」新聞網，過去逛了幾回，發現非常不錯。
如果想得知「真正」的國際大事，又看不太懂英文怎麼辦？其實英國廣播公司(BBC)有中文網，從《ETtoday新聞雲》上方的分類就能找到。如果連這些最基本的管道都不支持，卻跑來罵「為什麼都沒有真正的新聞」，那就是讀者說不過去囉！
作者黃郁棋，年輕的老屁股，ETtoday新聞雲社群編輯，代號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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