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洪致文教授/前衛出版社提供。
就在1945年5月31日,台北城市史上最嚴重的空襲,史稱「台北大空襲」的日子。在70多年後,這麼重要的城市血淚史,卻不可能在紀念抗戰勝利的大中國史觀執政者眼中被提及,教科書裡也不曾強調台灣在二戰中經歷過的苦難。然而,轟炸空襲的傷痛,卻依然烙印在這塊土地上,從小就聽過很多家中長輩對 於二戰期間躲空襲的回憶,甚至身邊都有人因為轟炸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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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學校不教,做研究的人也不多,老一輩經歷過的苦難,也就很尷尬地被遺忘。今天早上,我特別去了一趟從小我念的聖心幼稚園旁的天主教堂緬懷。這座台北最初的天主教堂位於民生西路旁,也就是靜修女中附近,1910年代便已經落成。然而,連教堂也在七十年前的台北大空襲中被炸開,攝影前輩張才拍的照片,露出整個被剖開的教堂內部,上面「萬有真原」的題字依然高掛。目前的天主教堂是戰後所建,今日的禮拜一如往昔,但卻完全沒有提到七十年前經過的這場大轟炸。儘管如此,沒有忘記的人還是很多。
由台灣教授協會主辦的終戰七十周年活動中,有一場「台北大空襲70周年」座談會,看到許多歷經這場空襲的老前輩前來與會,年青人很少,可見這個議題不是「主流」所關注的課題。因此,整場的座談,比較多的是個人經驗的回憶,以及對於台灣本土觀點該如何以台灣主體性來面對二戰,以及空襲轟炸這個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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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議題不被廣泛注意,因此很多訛傳與誇大就很容易被不同的意識型態的操弄下而模糊焦點。例如美軍是否真的是「無差別轟炸」在空襲台灣城市!?是否美軍只炸日本人區不炸台灣人居住區?是否只炸軍事相關建物而不炸百姓居所?是否整個城市被移平的區域都是轟炸所致?
其實,有些不是史觀問題,而是相當客觀的歷史事實。只不過教科書不教,沒人深入研究,一些訛傳也就不斷被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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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 531台北大轟炸而言,大部分的記錄都指稱「1945年5月31日發生的台北大空襲,為二戰期間台灣城市所遭受最嚴重的空襲。美軍第五航空隊出動117架 B-24重轟炸機對台北進行轟炸,投下合計共約高達3,800枚的各式炸彈。這次盟軍的轟炸造成三千餘名台北居民死亡,傷者及無家可歸者更達數萬人以上。」
其實戰爭的記錄不止看受害者方的記載,也要看出任務方的記錄。如果美軍根本沒有出動那麼多架的飛機到台北,那重複計算的可能性就存在。台灣總督府的「台灣空襲計集」記錄了台灣在二戰後期所遭受空襲的記錄,但裡面有很多誤記,重複計算的錯誤,就跟美軍來炸台灣的轟炸報告,也可能根本連炸的地方都記錄搞錯。所以史料的解讀,事實的還原,是非常重要的課題。
上述關於台北531空襲的記載,依照鍾堅博士《台灣航空決戰》一書指出,該日的台北大轟炸從早上十點到下午一點共有117架次B-24轟炸機到台北來轟炸。但依照台灣總督府的空襲記錄報告指出,當天來襲的飛機有B24 (112架)、B25(57架)、P38(13架)、P51(6架),共計188架。因此,117架B-24的數字,很可能是把7與2看錯所致。至於是否真的有這麼多架飛機來台北?張維斌博士對於美軍空襲的深入研究指出:當天確實「有116架B-24,但並非每一架都在台北市投彈:
第90轟炸大隊第319、320、321、400轟炸中隊24架
第22轟炸大隊第2、19、33、408轟炸中隊38架
第43轟炸大隊第64、65、403轟炸中隊29架
第380轟炸大隊第528、529、530、531轟炸中隊25架
張博士的研究指出:「117架B-24要投下3800枚炸彈不是不可能,如果掛的是cluster bomb就可以。但是5/31那天只有第90轟炸大隊掛cluster bomb,其他三個大隊都掛1000磅炸彈,所以3800這數字是錯的。」
其實,美國空軍歷史研究部(AFHRA)的紀錄裡,存有許多這次轟炸的記錄,像是其中二筆第五航空軍的轟炸中隊紀錄便跟這次的空襲有關。這當中,403轟炸中隊及408中隊分別只記錄了10架次及9架次的飛機執行這次任務,可讓我們一窺美方對於這次轟炸的過程,特別是總督府及城內被炸的經過。
這兩筆與這次空襲有關的轟炸記錄,分別是第5航空軍(5th Air Force))/第5轟炸機司令部(V Bomber Command)/第308轟炸機聯隊 (308th Bomb Wing)轄下的:(1) 第43重轟炸機大隊(43rd Bombardment Group(H))/第403重轟炸機中隊(403rd Bombardment Squadron(H))與 (2) 第22重轟炸機大隊(22nd Bombardment Group(H)/第408重轟炸中隊(408th Bombardment Squadron(H))。
在 403重轟炸中隊於1945年5月的報告裡,William D. White (the 2nd Lt., Air Corps, Ass’t Historical Officer,航空軍少尉助理歷史官)描述了5月31日的攻擊行動:「我們這10架飛機5月31日的目標是在臺灣臺北的臺灣總督府及其周邊官方廳舍,投擲70顆1000磅的GP通用炸彈。在轟炸中,有二顆炸彈擊中了總督府廳舍的北角、八顆成串地擊穿政府辦公房舍、五十三顆擊中公共建築物,並且冒出火花來。此外,還有7顆落在商業區,濃煙往上竄至 800英尺的高度。不過,有一架飛往臺北附近的桃園,在主要道路上丟了八顆炸彈。雖然日軍的防空高射砲火不斷,並在五架飛機上穿出洞來,但所幸沒有任何一架受損嚴重。跟以往一樣,這次行動中也使用了干擾電波的作戰,也有投送宣傳單。(任務終結報告編號:FFO 151-A-1)」
在這份403重轟炸中隊的報告中,清楚地說明他們擊中台灣總督府(現在的總統府)並引發大火,嚴重毀損了總督府的建築,尤其是中央塔的左側 (南側)。雖然這棟建築在戰後已經被大規模地整修過,它的中央塔至今仍向左傾斜了幾度。從報告中也可以看出,雖然地面防空砲火猛烈,但是403重轟炸中隊並沒有遇到任何日本戰鬥機升空迎擊。而在報告中,Target 47區域地圖所列出由北到南的九個主要轟炸點,每一個點都使用了7顆1000磅的GP(General Purpose bomb,通用炸彈)。報告裡還提到有十架B-24參與任務,其中三架是負責拍照的偵照機。機隊飛在12500-13200英呎的高度,從北往南,由185度到215度,穿越臺北市。
而另一方面,關於這次的攻擊,「408重轟炸中隊1945年5月報告」中則有以下的 描述:「今天的例行任務有九架飛機參與,目標是台灣台北。日本人的防空火炮非常綿密,打中我們一架飛機。因為雲幕遮蔽了攻擊目標,我們的攻擊操作方式是目視及使用「H2X」輔佐,A字形編隊的領隊機及左側幕僚機還試了二次才成功。我們投擲了54顆1000磅的炸彈,目標區與鄰近區域都因此而著火。不過,有一架因為太晚起飛,只好隨機尋找目標飛往Koshun,在市鎮的東邊摧毀一棟建築物。另外,本次任務投放二萬六千份的宣傳單。行動中,遭遇日方戰機升空。」
408重轟炸中隊的報告中,陳述了天氣狀 況跟使用的導航方法。因為雲幕的遮掩使得轟炸必須由H2X輔佐目視操作。「H2X」是一種美國發展的類似英國H2S的雷達,它是一種可以在白天有雲遮蔽或是晚上仍能操作的導航系統。因為雲幕遮蔽了一部分目標視線,所以408重轟炸中隊的B-24轟炸機使用H2X來輔佐目視操作。
這次美軍的轟炸任務,造成台北城市歷史上最大的傷亡,連台灣總督府建築也中彈燃燒。當天來襲的轟炸機所投擲的炸彈,造成許多人的傷亡。這次空襲,對台北後來的發展有深遠的影響,也是城市地景上一次非常關鍵且重要的大摧毀。
以大稻埕地區而言,從日新國小在太原路側,一直炸到蓬萊國小,再到天主堂的痕跡,便造成許多死傷。李日章教授回憶書中,他妹妹便是在太原路那邊被炸身亡的。
至於蓬萊國小的部分,北側後來重建後長得不一樣的部分,以及禮堂也都被炸光了。至於南端側也被炸到,但因為炸掉的部分沒有重建,所以南廂會比北側短。另外,最近因為文化景觀指定而吵得沸沸揚揚的「新舞台」,其原址在太原路,也是這次被炸掉的。
在歷史的紀錄上,新舞台的前身是淡水戲館,是臺灣第一座專演戲曲的新式劇場,建於1909年,由日本人所發起興建。它的樣貌從老照片看,是種和漢風格,據說有271坪,二層樓之建築可容納觀眾918名。淡水戲館之舞台跟西式劇場類似,是內縮式地面向觀眾,而不像是中國式戲臺那種突出狀。在1915年時,辜顯榮將當時由日本人經營的淡水戲館買收,仿效上海新舞臺之精神,更名為「臺灣新舞臺」,成為臺灣人獨資經營的劇場。歌仔戲於大正年代在台興起,因此新舞台於昭和時代後,也開始成為歌仔戲、京戲兼演的地點。
二次大戰時,新舞台受轟炸毀損,戰後也就不存。儘管1997年辜家於臺北市東區再建「新舞臺」延續早年臺灣新舞臺之精神,但最早位於臺北市大稻埕下奎府聚街的新舞台,從美軍轟炸後的航照來看,位置就在太原路上,長安西路與華陰街之間靠東的那一排!這一路被炸的爆彈軌跡,其實就是從台汽北站一路炸到新舞台,然後再炸到小巷亭與漫畫街裡澡堂的這條線。所以囉,新舞台的最後殘影,在美軍圖 有圖有真相地重現了。
在「台北大空襲70周年」座談會上,李日章教授有提到,戰爭末期他家原本位於南京西路日新國小對面那一排的二層建築,卻被政府要求疎開拆除,他戰後回來一看也發現整條南京西路這邊也被移平。其實,台北城市經過的戰爭苦難,不只有空襲轟炸而已,還有為了避免空襲延燒造成城市大規模破壞,而開闢了「疎開空地帶」。這些城市歷史,我們的教科書有教過嗎?
我在2014年時,寫有一篇學術論文,專門講這段台北被遺忘的城市歷史。
洪致文 2014: 二戰末期台北市的防空空地與空地帶及其戰後之變遷,地理學報,73, 53-77. doi:10.6161/jgs.2014.73.03.
這篇文章裡指出,台北市內在1944~45年間所緊急開闢,為了防空而在都市中所劃設的疎開空地帶,對台北城市發展有著至今依然可見的影響。本文以臺灣總督府官報在1944年11月及1945年4月,兩次詳細的防空空地、防空空地帶指定,配合戰後處理這些被緊急徵用之都市用地情形,歸納出第一次指定 (1944年11月) 的六處防空空地與六處防空空地帶,以及第二次指定 (1945年4月))的二十處防空空地帶位置。
依照戰後的統計,第一次指定共拆除房屋351間,拆除房屋基地面積39,285平方米,第二次的指定則規模更大,拆除房屋 2,748間,總房屋基地面積669,007平方米。合計兩次的指定,共在臺北劃設了708,292平方米的防空用空地與空地帶,其中46.3%屬於日產 (日本人之財產),40.2%屬於私產 (台人之財產),其他則為國庫或市有地。戰後初期,臺北市府認為此空地係為防空而拆除,原則上應該予以保留,並供作道路或公園綠地之設施,故後來有約原指定面積之40.9%獲得保存。這些空地的存在,不管是轉化為道路,或者變成公園,均是今日臺北市的都市發展中,受到戰爭防空思維所影響下的城市烙印。
其實,這些空地帶的闢建,與台灣遭受美軍空襲的歷程息息相關。二次大戰期間,臺灣遭受美軍猛烈的轟炸攻擊,大部分集中在1945年年初開始到戰爭結束前之 間。臺灣史上第一次遭受空襲攻擊,是在1938年2月23日, 由中華民國空軍第一大隊與蘇維埃航空志願隊 (Soviet Volunteer Group) 所執行的攻擊臺北飛行場任務。此次轟炸規模不大,且僅止於飛行場之軍事設施,但卻因轟炸任務來自對岸的中華民國,乃成為臺灣島內臺灣總督府的「宣傳」樣 版。而美軍在二戰期間對於臺灣的轟炸,則始於1943年11月25日時的攻擊新竹飛行場。在此感恩節時刻,美軍用奇襲方式,以轟炸新竹的日本海軍航空基 地,作為測試台灣島內空防能力的行動。嗣後,美軍也曾於1944年1月攻擊過高雄,不過這些空襲都因臺灣在二戰的過程中,尚未真正進入戰爭的最前線,而仍 未遭受美軍猛烈的大規模轟炸。然而,戰事進展到1944年下半年,美軍開始一連串的反攻,特別是1944年10月12~16日在臺灣東方海面上所發生的 「台灣沖航空戰」,讓台灣第一次強烈地捲入了二戰的戰雲中。
其實,這個一樣是教科書上沒有的「台灣沖航空戰」,是很多台灣民眾開始躲空襲的記憶。我媽媽就是出生在這次空戰轟炸的期間,據說我阿嬤一開始還挺著大肚子去躲空襲,但帶著球跑起來真的很累,後來乾脆不跑了,而我媽也在空襲中出生。
在1944年10月上旬,美軍為了徹底摧毀日本海陸軍在台灣島內的航空軍力, 乃開始一連串猛烈地空襲轟炸台灣各地飛行場與大型航空基地。這個大規模的轟炸攻擊,雖然主要是以軍事設施為主,但卻促成了臺北市第一次防空空地與防空空地帶指定 (1944年11月)。
在 這次「台灣沖航空戰」背景下的猛烈轟炸後,美軍對台灣的空襲又暫時停歇,直到1945年 起,進入了另一密集城市轟炸的階段。從美國空軍歷史研究會 (U.S. Air Force Historical Research Agency) 的資料 (Neufeld et al. 1983) 可以看出,1945年初原本由第20航空軍使用B-29轟炸機在臺灣的轟炸任務,在其轄下的第58轟炸機聯隊於1945年1月15日執行最後一次空襲臺灣 行動後,自1945年2月開始,改由使用B-24轟炸機的第5航空軍執行空襲臺灣任務。
這些猛烈的轟炸攻擊,雖然有事前詳盡的 資料做指引,但因為天候因素,以及轟炸當時的風場與天候影響,往往實際落彈點與預想的最佳地點仍有落差,而 這也造成美軍轟炸初期挑選重點目標的所謂「精密轟炸」(日語稱「精密爆擊」) 較無戰果。於是,美軍在1945年 3月起改變策略,以「無差別轟炸」(或稱盲炸,日語稱「無差別爆擊」) 對都市實施地毯式轟炸,造成相當嚴重的傷亡。
這 「無差別轟炸」就是指空襲轟炸不止攻擊軍事設施與相關軍需工業位置,也同時廣泛轟炸平民百姓都市城鎮的作法。以日本本土而言,1945年3月9日至10日 的「東京大空襲」,便可視為「精密轟炸」與「無差別轟炸」的分界期 (平塚柾緒 1995)。因此,在這樣的美軍轟炸戰術背景變更之下,臺灣總督府才會繼1944年11月第一次較小規模的防空空地與防空空地帶指定後,又於1945年4 月第二次非常大規模地指定了二十處的臺北市內防空空地,且立即開始拆屋疎開,避免類似地毯式「無差別轟炸」造成城市的大規模毀滅。因此,前述李日章教授在 南京西路的家,就是這第二次的疎開時被拆的。
當然,這第二次大規模的指定,除了美軍的猛烈無差別轟炸因素外,也有其外在的戰事背景。當麥克阿瑟將軍所統帥的美軍由菲律賓反攻北上,直接攻擊日本本土時,決定跳過登陸臺灣攻取沖繩,因而於1945年3月底開啟了「沖繩戰」的序幕。沖繩戰一直打到該年6月下旬日軍完全潰敗,美軍佔領為止。雖然美軍跳過臺灣並未登 陸,但就在臺灣東北方的沖繩戰戰場,也讓臺灣同時領受了幾乎天天遭受美軍轟炸的攻擊。因此,臺灣在二戰期間受到最猛烈空襲攻擊的時間點,分別為1944年 10月的臺灣沖航空戰期間,以及1945年1月起至終戰間,包含沖繩戰的這段時期。而這兩階段的美軍攻擊,以及從「精密轟炸」轉向「無差別轟炸」的策略改 變,都導致了臺北市內在二戰最末期的二次防空空地與防空空地帶指定。
說真的,終戰七十多年的此時,政府除了紀念抗戰勝利,也該想想這塊土地上,也曾有一群人經歷了完全不同的二戰經驗。如同我在出版的「不沈空母」一書最後指出,今年正好是終戰七十年的時刻,在台灣長期以來缺乏尊重多元史觀與庶民記憶的情況下,往往僅紀念「對日抗戰」這樣的觀點,導致不少民眾竟然還有二戰時是日軍來 轟炸台灣的荒謬歷史記憶,完全忘記中華民國空軍與美軍對台的空襲。相對於此,為了與上述這樣的大中國史觀抗衡,日軍在台灣的建設,往往也容易被以訛傳訛地 過份誇大,來凸顯對日抗戰史觀的偏狹。其實,回歸歷史層面,尊重不同族群的歷史記憶,應該才是面對不同過去的正面態度。而對於台灣在二戰中所留下的戰爭記 憶與遺產,則不應該當成「日帝餘毒」地剷除,而應該好好留下來警惕戰爭的苦難與追求和平的努力。
謹以這篇長文,紀念所有這塊土地上的死難者。但願和平降臨,不要再有戰爭。
洪致文教授,台北市人,國立台灣大學大氣科學系畢業,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大氣科學博士,現為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地理學系教授。研究專長為台灣鐵道史、鐵道文化、台灣航空史、都市發展、都市地景、戰爭遺跡、文化資產、亞澳季風、氣候變遷、台灣氣候、台灣氣象史……等。本文摘錄自洪致文教授《像我們這樣的文化恐怖份子》,前衛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