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孋瑩 圖/多維TW提供
中國國民黨黨主席選舉於5月20日結果出爐,被同志封為「政壇孤鳥」的前副總統吳敦義在第一輪投票中,一舉拿下14萬4,408張黨員票,直接囊括過半選票。這場大勝,讓黨內對手們俯首稱臣,也讓老對手民進黨提高了警覺。吳敦義是繼李登輝、連戰、吳伯雄後第四位本省籍的國民黨黨主席。國民黨內部矛盾不少,但新任黨主席吳敦義無疑是最大公約數,在第一輪初選就以超過半數的52.24%得票率,遠遠把其他的候選人拋在後面,說明他被稱為「很會選舉」非浪得虛名,而他的出線,也讓國民黨未來可能會翻開新的一頁。
前國民黨主席洪秀柱有理想抱負,也願意在國民黨艱難時刻站出來承擔責任,對國民黨的忠誠以及擔當精神令人欽佩,但她的處事風格與吳敦義的沉穩老練形成強烈對比,在政治路線上也無法讓國民黨內主流民意放心。吳敦義從報社記者做起,出身基層,從政之路由台北市議員開始,一路擔任過南投縣長、高雄市長、立法委員、立法院副院長、行政院長到副總統,完整的行政歷練在幾位候選人中無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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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98年吳敦義尋求連任高雄市長失敗後,反而用豐厚人脈與實力,從故鄉南投縣東山再起,選上立法委員,讓人見識到他沉潛後再起的功力。吳敦義與企業主們交好,選舉從不缺乏資金,兩個兒子也都在財經界工作,是他在選舉上最得力的助手。對國民黨支持者來說,正值黨的生死關頭,吳敦義或許不是大多數支持者最喜歡的人選,卻是最有可能重振國民黨的人。對於連續輸掉幾次重要選舉與中央執政權的國民黨而言,新任黨主席必須帶領國民黨挽回頹勢,可能的話,更要重返執政。對國民黨來說,吳敦義的確是一時之選,但要面對的挑戰卻屬史上最艱鉅。
「民進黨最怕的人」當選了
吳敦義的當選,也讓民進黨收起過去看國民黨笑話的態度,開始認真看待這個自稱「民進黨最怕的人」的下一步動作。畢竟當年蔡英文也是在沒人看好的情況下接任民進黨主席,休養生息8年後,2016年成為台灣第一任女總統,誰敢說吳敦義不能少康中興,重新振興國民黨這家百年老店?
只是吳敦義並非沒有缺點,他個性好強,不服輸又愛辯,黨內黨外都有不少人討厭他,年輕人更覺得他等同於死氣沉沉「老國民黨」,看不到希望。但產品不夠好並不表示一定不會大賣,重點還是在組織行銷能力。吳敦義身段柔軟,地方基層組織扎實徹底,行政院長任內在台灣各鄉鎮走透透,挾著行政資源四處交朋友,此次黨主席選舉,就讓這個「政壇孤鳥」現出了通吃八方的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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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敦義想選總統的願望人盡皆知,如果真能夠徹底整頓黨內,未來國民黨在2018年縣市長選舉除了保住現有地盤之外,再拿下雙北市長,屆時國民黨的氣勢加上政治鐘擺效應,2020年的總統大選,以老將親征之姿挑戰民進黨,並非完全不可能。尤其蔡政府就職滿一週年成績很差,更讓國民黨看到機會。台灣藍綠陣營版圖原本就是此消彼長,吳敦義當選黨主席讓民進黨有了危機感,因而必須要更努力、拿出更好的執政成績,才能不被取而代之。
吳敦義過去被稱為「本土藍」,在鼎盛時期,國民黨曾經有高達80萬的大陸台商選票,這次黨主席選舉過程中,台商的支持也是各候選人爭取的目標,吳敦義雖然成立上海及北京的後援會,但他的兩岸政策曖昧不明,尊重「九二共識」、「一中各表」主張、「推動兩岸更多的交流」都比較空泛,而他一再強調「中華民國」,在大陸方面聽來一定覺得很刺耳。
吳敦義絕對不是中國大陸最喜歡的國民黨接班人,尤其在競選期間一席「想被統一就到對岸去住」的言論,被認為帶有「台獨」思想。當選之後,中國國家主席、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發來的賀電直接以「你」稱呼,相較過去發給馬英九、朱立倫、洪秀柱的賀電用了「先生」或「您」,這次的賀電顯得較不客氣,更別說賀電裏提到要「堅定反對台獨」與「把握發展正確方向」,顯示出對他的不放心。吳敦義回給習近平的電文則將「一中各表的九二共識」論述完整說了一遍,並未完全符合中共的期望;因此,未來吳敦義能否推出讓中國大陸放心滿意的兩岸政策論述,將是一大考驗。但對台灣內部而言,吳敦義目前堅持中華民國的立場,一定會讓蔡政府感受到壓力,迫使民進黨釐清至今曖昧不明的兩岸政策立場。
拋掉官僚思考 重新連結台灣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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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國民黨奉行保守主義,統治階層多為菁英,強調意識形態,但是這一套早已和現今社會格格不入,新的公民與社會價值強調人權、多元文化、本土意識,國民黨沒有靈敏體認到世界的改變,還是以「道德菁英主義」出發,從道德角度強調法治與社會秩序,簡化台灣近期複雜的政經情況,認為是民粹主義與道德淪喪所致,無視自身的官僚文化正與社會進步價值漸行漸遠。
其實國民黨原就有菁英主義傾向,強調秩序與道德,任何破壞秩序與違反道德的均被認為是「惡」,面對改變的反應能力弱,因此在快速變化的時代裏,顯得格格不入。面對連續幾次選舉大敗,一直陷入失去政權的自怨自艾,不可自拔,缺乏自我反省能力。然而,民主政治就是靠一張一張的選票支撐政權,背離民心的結果就是下台。坦言之,國民黨過去在台灣「當家」執政太久,對於曾經擁有過的支持視為理所當然,不知今夕何夕。
國民黨新任黨主席必須重新找到與台灣社會的連結,才能浴火重生。國民黨真正要感嘆的,不只是執政縣市跟國會席次變少,而是為什麼政策主張得不到支持。過去「反攻大陸」那一套早就不能用了,面對這個網路當家、變化快速的時代,國民黨首先要做的,是分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這次黨主席選舉,候選人動不動就說要打倒民進黨,但敵人真的是民進黨?抑或這只是面對失敗的藉口?國民黨現在最大的敵人,其實是自己,如果不能意識到改革要從內部做起,而是把槍口對外胡亂掃射,並不能讓國民黨進步。
學會傾聽年輕人聲音
國民黨黨員結構偏高齡,這次國民黨黨主席選舉六名候選人有五人年紀都在60歲以上。對此,有候選人的政見是,「未來黨部一半以上的黨務一級主管將會由45歲以下人士擔任」,藉以表示要讓國民黨年輕化。問題是,45歲早就已經不算是「年輕人」了,英國前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在2005年競選保守黨黨魁時年紀只有39歲;剛當選法國總統的馬克宏(Emmanuel Macron)也只有39歲,國民黨內部的思想落後程度不言而喻。
不只思想上老態龍鍾,在「轉型正義」、「黨產」、「去蔣」、「年金改革」等議題上,國民黨也都與年輕人想法相距甚遠。
台灣年輕人早就不再迷信權威,也不喜歡被道德說教,而是希望一切公開透明,根據事實討論進而全民參與。看看太陽花學運,國民黨難道真的一點教訓都沒有學到?如果國民黨繼續讓年輕人失望,讓年輕人看不到未來,就算有一百個吳敦義也解決不了問題。
國民黨的黨務組織裏有青年部、青年工作會,前總統馬英九當黨主席時還創設青年團,但這些團體只扮演裝飾的花瓶角色,國民黨的中常會、黨代表大會上永遠都是老人佔據發言時間,年輕人偶爾發聲表達意見,只被當作「青年參與」的樣板。老一輩「德高望重」的領導階層無法擺脫歷史的過去與包袱,年輕人稍有不同聲音,老一輩就會群起攻之,認為「年輕人不懂」。
吳敦義接任黨主席後,不妨從多聽聽黨內年輕人的意見開始,關於國民黨未來怎麼走,年輕人究竟怎麼想的,相信會給黨主席意想不到的答案。
想再執政 要先做好在野黨
吳敦義面臨的另一個黨內挑戰,是如何帶領國民黨先扮演好在野黨角色。很多人認為,失去執政權的國民黨,在過去一年內,連當在野黨也當不好。
蔡英文政府推出的8年8,800億元「前瞻基礎建設計劃」特別預算案,遭到國民黨強力杯葛,立法院連日上演全武行戲碼,國民黨立委表達反對的方式,不是推出更好的法案版本,而是拿出汽笛、嗩吶、《聖經》、《金剛經》等道具敲鑼打鼓,還在議場灑麵粉、潑水、打架,弄得朝野立委狼狽不堪。
面對外界批評,國民黨立委深感委屈,「過去民進黨也是這樣,為什麼國民黨不可以?」問題是,過去民進黨因為打架被冠上「暴力黨」的形象深入人心,多年來都洗刷不掉,國民黨變成在野黨之後竟要蕭規曹隨?為什麼不能更文明些?例如以冗長發言或辯論的方式來表達抗議?
民進黨其實很清楚,國民黨2016年總統大選的失敗,不是因為民進黨有多麼強大,而是國民黨太弱,只要國民黨繼續委靡,民進黨繼續執政的可能性就一直存在。
吳敦義接任黨主席,除了讓國民黨告別過去的沉重包袱之外,更要帶領支持者重振往日雄風,打贏2018甚至是2020年的選舉,重新拿回執政權。如果不能痛定思痛,徹底進行改革,跳脫老舊思維、重新贏回民心,國民黨想重新執政恐怕只能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