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務事先喬」子女靈前爭產拒念經　禮儀師嘆：人死，心也死

※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作者為代筆，內容為受訪者真實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內文人物皆以化名呈現。

我是個殯葬業者。做我們這行，看盡了生離死別。我始終覺得，人都走了，做為家人，應該盡量讓他們放心離開，但人難免離不開貪、嗔、痴，又豈是誰都能做得到？

今天來聊聊廖老夫人吧，她仙逝的時候享壽83歲，當她嚥下最後一口氣，我跟我的水某正在吃喜酒，都還沒開桌就先被找來佈置式場（告別式場）了。

因為一切來得突然，我們只能先衝回家換下喜氣的衣服，才到往生者家中，安排其他誦經師姐來幫忙。一陣兵荒馬亂，好不容易一切就緒，才可以準備上腳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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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尾經：道教誦《度人經》，以引領亡魂到陰間（開魂路），並有拔度亡魂之意；佛教則誦《彌陀經》，期盼亡靈一心向佛，往生西方淨土。）

但就在準備念經的時候，喪家長子突然站起來說：「老師，等一下！我們還有家務事沒處理完，講完再拜，你也進來聽，當公道人。」

我臉一沉，心中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好啊……來這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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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到房間，只見喪家所有子女齊聚一堂，圍成半圓，二個兒子、三個女兒雖然都穿著孝服，表情卻好像蓄勢待發，準備要相罵。那時候我已經猜到了……唉，有錢人的悲哀啊！

「現在阿母死了，妳們三個女兒拿走所有的錢、首飾、土地，現在通通拿出來還！」長子一關上門，劈頭就講了這句。

二女兒也站起來，不干示弱的吼回去：「你現在講這個要幹嘛啦？怎樣？沒錢辦阿母後事是不是？沒用的東西！老師，我阿母這攤後事辦起來要花多少？通通我來出啦！」

他們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吵了兩個多小時。我看不下去，勸他們還是先幫媽媽誦經，讓她前往西方極樂世界比較重要，他們才暫時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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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往生者那位患有阿茲海默症的丈夫，始終憨呆呆的看著子女吵架，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一直掉眼淚。

那天晚上，喪家二兒子仔細的跟我聊了來龍去脈。原來，廖老夫人娘家很有錢，丈夫當初是入贅的，結婚的時候，嫁妝光土地就有至少三十幾甲，卻被丈夫跟二兒子敗到剩二甲。走到晚年，老夫人身上值錢的東西已經不多，卻又在幾年前被三個女兒用花言巧語，一點一滴的騙光了。

我看著誦完經後空無一人的告別式場，廖老夫人安詳的閉著雙眼。我也閉上眼睛，想試試看她會不會現身跟我說兩句話，只是可惜，她可能人死、心也死了，又或者提早去西方極樂世界報到去了，我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是一片死寂……

隔天再到廖老夫人家，我還記得那是38度的炎夏，遺體已經進入冷凍庫中。老夫人的子女們不再爭吵，只是，他們看彼此的眼神，也跟陌生人沒有兩樣了。

只剩下老夫人的三兒子蹲在冷凍庫旁，他因為三歲的時候不慎從高處摔下，後來智商一直停留在八歲左右，人平常都住在療養院，這次因為母親去世，大哥才把他接回來參加祭拜。

「你有沒有拜阿母啊？」我問。

「有啊，我阿母好酷，睡在太空艙裡耶！她什麼時候會起來陪我玩啊？」

他指著廖老夫人的冷凍庫一邊說，笑得好開心。

其實，我在出殯前一直很擔心，怕天氣這麼熱，他要是爬進去找阿母那就完了！冷凍庫的低溫可是有零下8到10度的，他如果進去一起睡，我看也只能跟阿母一起走了。

這次的案子最後算是圓滿結束了，工作常出現的靈異事件完全沒發生，我看到的盡是人與人之間的吵鬧爭執。

廖老夫人走得安不安心？我不知道。我看到的，只有她的丈夫從頭到尾止不住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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