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資源沒後台」奪時裝周冠軍!窮學生自省:這是我要的人生嗎
文/「一件襯衫」創辦人 黃山料
經歷好長一段日子的迷惘,茫然地訂了一個目標,一個讓我願意試試看的夢想—「我也要成為充滿自信的人」,成為他們的一分子。
三年了,時間累積了一些實實在在的友誼,我擁有了幾個朋友,他們從來不帶我喝酒,從來不用華麗的詞句稱讚我,不因我的嚴肅、掃興而疏遠我。我們總是七點起床,帶著早餐開始工作,認真的面對每一項挑戰。
我不再畏懼被注視的眼光,不再是那個一站上台就支支吾吾、畏首畏尾、說話結巴的黃山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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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一個人走過熱鬧的星巴克門口,面對抽菸交際的人群,我不再拿出手機裝忙逃避。當我被叫住,會試著侃侃而談地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大方說出和他人不同的意見:「不參加派對,是我不想去;不抽菸,是我不願抽。」昨晚的生日派對,即使沒人邀我,我也不在意了,再也沒有害怕被排擠的陰影,因為我不再是為了滿足誰,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我正走在實踐自己的路途上,腳踏實地的走著。
▲黃山料全心投入自己的夢想,照著自己的步調踏實的走著。(圖/影音企劃團隊《一件襯衫》授權提供。)
得獎後的日子,我的存在終於被注意到了。一時之間流言四起,那個沒沒無聞、悶不吭聲的黃山料,竟然突如其來的把第一名搶走。臉書上,輸家們開始發文,煽動輿論:「他憑什麼?」「這是抄襲吧!」「不好看,為什麼是他?」「這種品味也行?」
朋友已經夠少了,沒想到贏了冠軍,還送上一票仇敵。面對流言蜚語,我選擇安靜,一句話也沒說、一點回覆也沒有,只是如往常般認真過活。氣場不相投,道不同不相為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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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畢業,我沒有參加畢業照合影,這是「不屬於我的關係」,這張照片沒有意義。我穿著學士服,離開熱鬧的人群,聯繫了幾位平日一起埋頭苦幹的朋友,簡簡單單的,拍了屬於我們自己的畢業照。
人混到了一個年紀,要丟掉這三種朋友:一起享樂的、愛佔便宜的、說三道四的;要愛惜這三種朋友:一起苦過的、默默付出的、在你人生輝煌時,不攀關係,遠遠淡淡關心你的,因為他們明白,屬於你們之間的溫柔。
你嫉妒我,我不在意,因為我有比你更強的實力;你討厭我,我不在意,因為我活著,不是為了取悅你。
我寂寞慣了,連寂寞都不怕了,當然也不怕誰疏遠我了;我吃苦慣了,連辛苦都不怕了,靜靜的讓時間證明自己,這就夠了。這一天,我坐在書桌前,關上手機,開始準備一年後的比賽。這次,我想要追的,是世界冠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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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路,踏上了。你越走,頭腦會越清晰,要是躊躇,不踏出那第一步,不走就永遠不知道它是對或錯。
日子好過了些,離開了陰暗潮濕的地下工作室,搬到了月租七千元的舊公寓四樓,自從房東一家人搬出國後,這裡成了他親戚們的倉庫,堆滿了廢棄物,舊電視、老式冰箱、古老的木製書架,雜亂得寸步難行,牆上掛滿有紀念意義的物件,全家福、結婚照、畢業證書。
他們清理出一個空間,約莫三坪,是我的房間;有了厚實的床墊,一張整潔的電腦桌,一個屬於自己的木製衣櫃,和一扇陽光每天下午三點能照進來的窗戶,沒有積水,沒有地下室裡的毒蟲和蛇鼠,原來,要活一個平凡的生活,得花這麼多力氣,這麼多時間,才有能力擁有。
▲ 花了好多力氣才搬離陰暗潮濕的地下室,住進了一間能看見陽光,較為舒適的房子。(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akutaso)
我住了下來,擦拭了房裡沉積的灰塵,書架擺上這三年贏得的六座獎盃。在廢棄的倉庫裡,整理了一個屬於自己、能休憩的空間。
日子越來越近,剩下最後一個月的時間,「倫敦國際畢業生時裝周」就要比賽初選了。
設計系提供學生共用工作室,我們這群沒有私人工作室的窮學生,簇擁在工作室裡,早上八點到晚上十點開放,不管你做不做得完,時間到就斷電,明天再來。
「誰也別想阻擋我完成作品!」我心裡暗自想著。
我偷偷學了開啟學校電源的方法,趁著管理員不注意,事先躲進廢棄的布堆,躲一個小時,待管理員清查完畢。他離開後,凌晨十二點,確認周遭空無一人,我再鑽出來,啟動電源,繼續上工,直到清晨五、六點,悄悄溜出工作室,回家睡覺,三個小時後,再回來繼續工作。
「你怎麼會在這裡?」管理員打開了門看到我,不禁驚惶失措地說,而我啞口無言,看著時間,已經過了早上八點,我太投入了,這二十多天,我習慣夜晚的潛伏,不再那麼戰戰兢兢了,忘了時間,忘了自己正在進行「小偷行為」。
「可以不要跟學校呈報嗎?我作品做不完,只好偷偷來熬夜趕工。」我求著管理員,請他悄悄地放過我,他答應了,而接下來的日子,還得繼續趕工,我卻無處可去了。
學會了柔軟,學會了不要臉,學會了不擇手段,再怎麼卑微、挫敗,我得撐到站上舞台。
搬著器材,手推車運著作品,我走到室外廣場屋簷下,調整了廣場的聚光燈,晚上十一點,夜校學生人來人往,訝異的眼光,他們側目,他們嘖嘖稱奇,我靜靜地縫著衣服,直到天亮。
我入圍了倫敦國際畢業生時裝周。
四年前,看著前輩們一個個追著自己的夢想,自信地說出自己要追的未來,我不再啞口無言了,這天終於來了,接下來,要輪到我實踐自己了。
出發的前幾日,我收到消息:「學校不會有任何人陪同我前去。」我得要一個人,扛著滿載的兩大箱行李,到倫敦生活一段時間。
我開始擔心了,擔心的不是作品不夠好,而是將要到陌生的外語環境,從未經歷正規的英語教育,鄉下的英文課程,總是背背單字、考考試,我頂多在考卷上老老實實的填上ABCD,從小荒廢的口說能力,連自我介紹都記不起來。
▲一個人前往倫敦面對陌生的語言環境,讓人擔心起來 。(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akutaso)
借了一筆錢,十萬塊台幣,訂了機票,千辛萬苦到了現場進行彩排,我聯繫了當地留學的學姊,請她拯救我幾天。她蹺課,擔任我的翻譯,我們開始了倫敦時裝周的初體驗。
世界各地的鬼才菁英聚集在這裡,入圍者來自十四個國家的設計學院,連Alexander McQueen 剛出道時,也透過這個比賽奪冠、發跡,正式進入時尚產業;這裡充滿機會,和時尚產業的明日之星。
台下坐著Calvin Klein、Hugo Boss、義大利版《VOGUE》總編輯Franca Sozzani,和時尚產業的許多知名菁英,身邊的設計師們看見業界偶像,興奮不已,而我則是靜靜的坐著。
看著其他參賽者好大的陣仗,擁有自己的公關,到處要資源、攀關係、討好媒體,將他們的設計師,逐一介紹給現場的大咖認識,籌謀安排設計師的未來,他們掙機會、博感情。
設計師們只管認分的顧好作品,氣定神閒等待上場;而我淨是焦躁、不知所措,這一切來得太快了,我的能力根本還不夠,公關是什麼?媒體發稿該怎麼做?我知道我輸了,輸在不夠聰明,輸在沒有資源,輸在自己總是一個人,一個人做不了那麼多事情。
幸好,那些拚盡全力的籌備,沒有白費,我得到了冠軍。
▲在沒有任何資源和公關的助陣下,黃山料靠著堅強的設計實力勇奪冠軍。(圖/影音企劃團隊《一件襯衫》授權提供。)
走上台,從Franca Sozzani手上接下獎盃,她靠上我的耳朵:「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設計師,期待你來歐洲工作。」
我硬是擠出幾個字:「謝謝妳。」
回到旅館,我感到很累、很累、很累、身心俱疲的累;滑著手機,臉書上已經開始散播得獎的消息,台灣時間凌晨兩點半,我發了一張照片,是得獎後,在後台的合影。
恭賀的訊息一封接著一封,多到來不及回覆,留言和按讚數也超過了兩千人。一個里程碑的達成,我告訴自己,夠了,可以休息了。
原來得到世界冠軍,並不如想像中的感動,沒有終於達成目標的動容,沒有感動落淚,沒有讓我因此對未來充滿希望和憧憬。
▲得到冠軍後黃山料反而對未來產生了迷網。(示意圖/取自免費圖庫pakutaso)
我心裡有的,淨是對未來的茫然和惶恐。四年過去了,這些年拚盡全力,卻還是看不清未來的路,還是一個人摸索黑暗的路途,依舊是孤軍奮戰的活著,又回到了四年前的原點,我究竟該為了什麼而努力?我的未來該是什麼樣子?一路的拚命追求,這就是我要的人生嗎?回台灣的路途,擠不出一點笑容。
我好需要一座燈塔。
作者:黃山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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