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發抖「翻垃圾桶找破衣穿」難民少年:不知未來在哪裡

文/白曉紅 ( Hsiao-Hung Pai )

西西里島上的每個城鎮都能找到四處遊蕩或是露宿火車站的移民,某一群青少年移民每天都會在巴勒摩中央車站前的廣場聚集。 我就是在這遇見十七歲的阿拉吉跟十八歲的蘇馬,兩人都是甘比亞人。 我剛開始跟他們攀談時,他們看起來很緊張又怕生,可能是因為此地從來沒人主動跟他們搭話。


▲巴勒摩中央車站的位置,放大可以看到前面的廣場。

不久之後,他們放鬆些,也願意訴說遭遇的現況。 阿拉吉是家中獨子,為了投靠移民到英國的父親而離家。父親在那裡組了一個新家庭。蘇馬則是孤兒。兩個少年出身同個村落,當時決定一起出門去利比亞找工作。蘇馬在那裡被聘用他的公司監禁,最後在幾個善良的當地人協助之下成功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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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久後便找到一位蛇頭,讓他們搭上開往義大利的船。船上有很多像他們一樣的青少年。「那艘船超載了。我一路上都只能站著,根本難以呼吸。」阿拉吉說道。他們最終在海上獲救並抵達巴勒摩。「我們很幸運,在我們之前出發的船隻沉沒了。」他說。二〇一六年十月下旬,阿拉吉跟蘇馬已經在馬可尼之家待了整整七個月,完全不知道營區何時會轉置他們,也不知道會去哪裡。


▲嚴重超載的難民船,為了逃離那地獄般的土地,寧可講生死置之度外,冒險搭船到歐洲尋求庇護。(圖/ETtoday資料照)

儘管阿拉吉曾嘗試獲取更多相關資訊,但接下來的七個月,情況依舊不變。兩位少年跟我說,馬可尼之家的環境讓人難以忍受。成年人與未成年人混居,收容人數過多依舊是大問題。

阿拉吉說:「一間小房間要擠五個人,我們睡在三層的疊架床上。」食物難以下嚥,米飯老是不熟,義大利麵索然無味。他說:「食物實在太難吃了,儘管不吃會餓肚子,但我們還是常常丟掉。」 營區沒有提供年輕人使用的設施。他們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到學校學義大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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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課的時候,不是在巴拉羅附近遊蕩,就是在中央車站裡跟其他人聚在一起。我們剛認識時,儘管他們已經在義大利待了七個月,在營區之外的地方卻不認識半個人,即便是同樣來自甘比亞的人也一樣。馬可尼之家從來沒為移民提供衣著。這兩人得用身上僅有的現金買衣服。營區每十五天會給他們十五歐元(約新臺幣五百四十元),大部分的錢都得拿去買衣服。

有些移民會在晚上的巴拉羅市場翻垃圾桶,試著找一些店家丟棄但還可以穿的衣服。幸運的話,有時還真找得到。 即便時屆十二月,兩名少年告訴我營區還是沒有打算提供冬衣。 他們也沒有任何暖氣,每天晚上睡覺時感到寒氣徹骨。阿拉吉與其他人曾經向營區主管、職員抱怨過不少次,但是他們總是用「沒有人會說英文」的理由敷衍了事。

他們最後終於找到一個會說英文的職員。但得到的回應是,她無法向管理階層回報這件事。我以這些少年的名義打電話詢問時,她直接掛了我的電話兩次。阿拉吉跟其他移民整個冬天下來都沒看到任何改善之處。許多青少年深陷失能的庇護收容體系中,備受折磨,阿拉吉跟蘇馬只是其中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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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批未成年移民,包括更年幼的孩子,平日都只能在西西里各城鎮與街道上閒逛遊蕩,浪費了大好歲月。整個庇護體系缺乏成年人的指引以及各層面的建議與幫助,讓這些少年在外承受欺凌與迫害的危險。 儘管現存的庇護收容體系如此敗壞,義大利政府仍於二〇一七 年六月在巴勒摩開啟新的熱點收容所。此舉激怒許多關心移民議題的社運人士。

新的熱點收容所位於歐雷托街(ViaOreto),占地兩百六十平方公尺,可收容一百五十人,對象包括成年人、孩童與無人陪同的孤兒。該地區是從格拉維亞諾(Graviano)黑手黨家族手中徵收的。我在跟阿拉吉、蘇馬聊天時,一名亞裔男子喚了我的名字後走來。他是札希德的叔叔,也是賽伊德的旅伴。他很開心看到我們, 親切地打聲招呼,手上拿著很多張 SIM 卡,剛才可能正在街上忙著兜售吧。

我問他:「生意怎麼樣?」他聳聳肩,好像正在想怎麼回覆。 隨後他告訴我,札希德與賽伊德剛抵達巴黎。因為身上沒有手機, 他不知道阿西夫的近況,而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聯絡他。不久之後, 賽伊德就用新的電話號碼打電話給我,那是一隻法國的號碼。能聽到他的聲音當然很開心。不過那一頭聽起來,他跟札希德似乎被一群親戚包圍,無法好好講話。

我們在羅馬街的一家當地餐廳跟班塔道別。他說住在瑞典的大姊邀他去投靠,但他不願被姊姊控制。他覺得身上有股來自家人的壓力。同時,他也想證明自己在四十歲這年紀能夠自力更生,也可以送錢回家。養家餬口、提升家庭的生活水準一直是每位移民肩頭沉重的責任與負擔。

「我在電話裡跟姊姊講話的時候,她試著打開視訊畫面讓我看到她家的萬聖節派對,但我關掉視訊,不想看。我很快就會去拜訪她家跟她的小孩,那些小朋友還沒看過他們的舅舅呢。」

他說,「但我不太可能搬到那裡就是了。」班塔依然想在德國定居。德國西南部的巴登符騰堡邦(Baden-ürttemberg)首府,工業大城司徒加特(Stuttgart)是他的首選,他最好的朋友就住在那 裡。我們舉杯相慶,敬班塔的未來。

*本文摘錄自《邊境人生:在歐洲顛沛流離的難民與移民》

作者: 白曉紅 ( Hsiao-Hung Pai )

譯者: 吳侑達、孟令偉

本文由 南方家園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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