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管救回卻失聲！　孝順少女狠棄畫家夢　沙啞回：先幫家裡賺錢吧

※本篇【小檸檬】專欄文章內容為投稿者經歷，涉及個人觀感，請斟酌閱讀。
※職業：我是語言治療師

文／D.K.

醫院的復健科總是擠滿了各樣的人，除了治療室外，走廊上也擠滿了許多家屬、患者。許多人在這樣的地方，重建面對生活需要具備的基本能力。

我趁著空閒時間，去走廊盡頭的飲水機裝水。此時，連續特殊的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探了頭看，是一位少女，正在攙扶著走道的扶桿往前走。她細瘦的腳裝著穩定步態的器械，走起的每一步都顯得非常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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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少女似乎察覺到我在看她。少女露出笑容，用極度沙啞的聲音向我打招呼。

「你好啊，今天在練習走路嗎？」我也禮貌性面帶笑容回應這位少女。

「是阿，好累啊！」少女很吃力地繼續走。

「加油哦！快到終點了！」我跟少女打個打氣，帶著自己的杯水回去我的治療室，等待下一位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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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語言治療師的直覺，聽到少女沙啞的聲音提起了我的興趣，但礙於我不是這位少女的治療師，我對於她的病況一無所知。直到幾天後，學姊有事出差，我代學姊的班，恰巧代班的列表中有這位少女，而我要為她治療的內容是嗓音異常。

「今天是我帶你練習發聲哦！你還記得我嗎？」我提醒少女是否還記得我。

「是你耶！老師好！」少女很努力的走進我的治療室。我知道她行動不便，於是我幫她備好椅子，放在離她最近的位置，這樣她不會走得太久太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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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幫忙嗎？等你坐好以後，我們今天要練習發聲。」我說。

我事前查了一下少女的病歷，才知道她先前插過管急救。插管是將一根很粗的管子從口中插入，直達氣管深處，而管子插入後會擠壓到周邊部位，例如聲帶。這是插管會出現的副作用，但因為搶救生命要緊，所以必然得承受這樣的結果。因為插管擠壓的關係，導致她的聲帶受傷、無法有效閉合發聲，這也是為甚麼她到現在聲音還是沙啞的狀態、充滿了氣息聲，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說悄悄話那樣虛弱無力。

「老師，我們今天可以不要練習嗎？」少女眼帶請求地說。

「可是這樣你會少一次練習耶。那你不想練習，想做什麼事情嗎？」我問。

「我想畫畫。」少女笑著說。

「可以，我去拿白紙給你。話說，你喜歡畫畫啊？」我出於好奇地問。

「嗯嗯，我想要當畫家，可是我這樣應該不行。」少女有點失落地說。

「為什麼不行呢？」我問。

「因為我身體不好，家裡也沒有什麼錢，如果我不好好讓自己好起來替家裡賺錢，這樣對家裡的人很不好意思。老師，畫畫很難賺錢的，對吧？」少女突然把她的家事、她的憂慮，用短短幾句話完整帶過了。

「在台灣，確實很難。可是，這是你喜歡的事情，對吧？」我反問她。

「很喜歡，但我更希望我喜歡的事情可以幫家裡一點忙，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家裡的負擔。他們為了我的身體，已經犧牲了很多時間和金錢了。」少女有點難過地說著。到這裡，其實我真的不好回答什麼，我只是在一旁靜靜聽少女說，然後看著她拿起蠟筆，一筆一畫在白紙上塗著。

「老師，可以把窗簾拉開嗎？」少女突然提出了這個要求。

「哦，好啊！是因為室內太暗不好畫圖嗎？」我心裡想我已經把電燈全開了，至少比外面的陰天亮多了。

「不是，我只是喜歡看外面的風景，這讓我心情舒坦很多。」少女再次又展起笑靨。

「你也是很感性呢！很多藝術家都具備這樣的特質，對生活的細節都有許多感觸。」我說。

「我覺得看見窗戶外的風景，可以讓我忘記自己仍然拄著拐杖，忘記自己聲音沙啞這件事情。我覺得看著窗外的風景，我可以像麻雀一樣自由飛翔，也可以好好唱一首歌。」少女突然很文學式地說了這一席話。

整個治療時間結束，我們並沒有做什麼發聲練習，我只是聽少女說著自己的理想，然後看他畫了一隻又一隻的飛鳥在白紙上。有樹、有藍天、有浮雲、有飛鳥。

「老師，我之後開學要回去住學校了。我可以把這張圖掛在我的宿舍裡嗎？」

「當然可以！你好好帶回去吧。所以，你學校不在這個鎮上啊？」

原來少女的學校遠在彰化，她只是請了長假在苗栗的老家靜養。過了幾天，那個熟悉的枴杖聲消失在醫院的走廊。我永遠記得那個下午，少女對我說的，以及她所畫的。她渴望自由、渴望減輕家人負擔、渴望有天能無憂無慮地作畫。願她好好的，我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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