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比活屍可怕 《物怪》《屍落之城》揭人性醜陋 怪獸背後是人禍

 文/喬齊安

上週萬眾矚目的好萊塢鉅片《哥吉拉 II:怪獸之王》上映,原始哥吉拉的設計概念來自於1954年日本漁船遭受美國氫彈試爆影響,船員也因輻射影響而死,在日本引發反核爭論,而當時導演就想出了用「怪獸」哥吉拉「具象化」核能恐怖來拍攝電影。

哥吉拉成為人類製造核廢料而產生的怪物,而這一種「人禍」所製造出的「天災(怪獸)」的概念,也在2018年韓國兩部史詩大片《物怪》與《屍落之城》中有精彩的演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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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影視創意領銜亞洲的韓國,繼2016年將活屍片提升到新紀元的《屍速列車》後,2018年接連推出了「歷史恐怖」題材作品,上述兩作以及與Netflix合製的《李屍朝鮮》影集,皆以長達五百年的朝鮮王朝(中國的明朝初期至清朝末年)為背景,講述古代社會的政府與人民遭遇超越人力所能抵擋的怪獸襲擊該如何應對、以及背後隱藏的朝政鬥爭與算計。

可說是繼承了韓國影視業在2000年代崛起的犯罪電影核心:「醜陋卑劣的人性」這項脈絡。轉換類型後、仍持續保有韓人「指控現實殘酷、諷刺高官權貴」精神的文創作品。風格鮮明且貫徹始終,成為韓國電影、戲劇致霸全球的關鍵。

雖然由不同公司與演員所製作,但《物怪》與《屍落之城》倒幾乎是呈現了一樣的劇本結構與中心思想,也有明確的歷史背景。

前者來自史書《朝鮮王朝實錄》所記載的1506年仁王山物怪傳奇、後者來自1623~1649年間朝鮮孝宗(便是主角玄彬所飾演的王子降臨大君)繼位前的動盪。

《物怪》裡恰逢暴君燕山君(在韓國史上宛如夏桀湯紂一樣知名)被政變廢拙、中宗反正繼位。但20年後朝鮮遭遇瘟疫襲擊,更傳聞山中出現可怕的「物怪」,物怪不但會吃人、出沒處還會散發瘟疫病毒。

其他野獸逐漸被獵食,人民也不敢上山打獵採菜,變得越來越困苦。而朝廷重臣「領相」卻大力說服中宗物怪不除、人民恐懼不消,以中宗名義強徵民糧和民兵,動員全都城上山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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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在當夜讓自己的部隊悄悄襲擊這群搜索民兵和中宗的士兵,原來物怪只是領相配合瘟疫所放出的假消息,真正的目的是利用這個恐怖的存在降低、破壞君王在人民間的聲望,同時光明正大削減君王武力、讓自己的部隊進城叛變。

而《屍落之城》的時代裡,要回溯到1636年清朝皇帝皇太極的軍隊將原本效忠明朝、不願誠心臣服清朝新政權的朝鮮仁祖打得投降納貢的「丙子戰爭」之後。電影中的老邁昏君就是仁祖、而兩名世子則長年被送往清朝當人質。重臣「兵判」(張東健飾)從歐洲進口新型槍枝的軍火船,同時帶來了「夜鬼」(殭屍)的病毒,兵判也決定利用夜鬼引發動亂、顛覆朝廷後篡位。

這兩部災難元素濃厚的作品,卻又成功跳脫《哥吉拉》與《屍速列車》,人類過於無力的悲劇框架。既保留了韓國影視自《大長今》(2003)以降的宮廷劇設定,更昇華為以正史為底、融入奇幻元素的「架空歷史」,來淡化正史的枯燥感。

再將主角:「史劇專家」金明民扮演的朝鮮第一武士、玄彬飾演的遊俠王子刻上當代漫威引爆的流行英雄象徵,以刺激到略顯浮誇的古裝武打場面大大提升了本身不為全球觀眾所熟悉、隔閡很大的韓國歷史劇之娛樂性,各種設計都是為推廣本國文化的匠心鋪排。

但這兩部電影最精彩的,還是對於歷史、現代政治、人性的著力批判,從中可以觀察到韓國人的主流價值觀。如兩部作品的惡役,真實存在的「物怪」便是由暴君燕山君胡作非為、蒐集奇珍異獸交配後才產生的混種生物;另外丙子戰爭戰敗的「國恥」之後韓人痛恨清朝,因此《屍落之城》的兵判原型便設定為孝宗登位以前親清、鏟除朝內反清勢力的「奸臣」金自點。他們便是因私慾而帶來災難擾民的「人禍」代表。

《物怪》中將怪物具像化為人民對生活的恐懼、對未來的絕望,有許多金句來表達:「你以為百姓害怕的是物怪嗎?對百姓而言,昏庸無能的君主,才是真正的物怪!」、「物怪確實存在,存在於恐懼的百姓心裡!」便是對國家領導人品行、青瓦臺官僚所投下的嚴厲批判。

黑幕重重的韓國政治(多位因貪污而下台的總統)、貧富不均且職場階級嚴明的「地獄朝鮮」現況,老實說和1506年的貴族與百姓相比,還真沒有什麼差別或改善。就像領相與兵判的陰謀叛變、現代政治管他是誰跟誰在選舉?在上位者的爭權奪利下,倒楣的終究是人民!

固然兩部作品都強調民意能夠顛覆朝廷(就像世越號事件後的民怒逼迫了朴槿惠下台),但故事中能夠「解決問題」的人還是朝廷內的王子或重臣,平民始終手無縛雞之力。《屍落之城》把畢生堅持抗清的孝宗,塑造成武藝高強、擊敗活屍大軍(當然隱喻的正是來犯的滿清人)的民族英雄,也赤裸彰顯政治權力永遠只掌握在一小搓菁英手上的無奈。

韓國人近年普遍對政治社會絕望,這兩部歷史恐怖作品,正是影視圈借古諷今,以怪獸、活屍為外皮包裝,對高高在上的政壇投以「苛政猛於虎」的勸告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