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店逛久了變老闆 老玩家難忘太空戰士VII 電話多到不敢接

※本文由「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授權轉載

文|張黛瑄(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
插畫|林家棟

手機和線上遊戲出現前,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遊戲機年代。小學的時候,帶Game Boy來學校的人走路都有風、去同學家裡打PS2老是被電爆……你的回憶是什麼呢?對卡帶吹一口氣覺得自己很帥的瞬間?在棉被裡偷玩被爸媽打還是甘之如飴?

1983年7月,任天堂紅白機在日本發售,這臺半路殺出、席捲全球的家用電子遊戲機,在臺灣早期玩家心中,是年少時無法被覆蓋的閃亮記憶。臺灣電玩史書寫常以紅白機為起點,循著和日本相似的軌跡,直到現在最新的任天堂Sw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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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上是這樣。但隨便問一個人,他會告訴你小時候玩的是一片50元的「臺片」、神奇的200合一卡帶,而早期臺製的相容機現在甚至是收藏家眼中的寶物。這些翻版商品,構築了無數臺灣小孩如夢一般的遊戲時光。

一間位於臺北市西區,開業已二十年的遊樂器專賣店,在盜版還盛行的年代後期,就開始專賣原版卡帶生意,也吸引許多外縣市玩家特地前來。

隱藏入口的遊樂器專賣店
點進店家官網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一片純黑底色,懷舊風格的POP字體標出店名;計數器告訴我,我是今天第396位光臨的顧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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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體店面則像RPG遊戲地圖上的隱藏入口,我沿著四線道寬的民權西路,終於在車聲呼嘯的臺北大橋橋頭找到。不掛招牌,左面鐵捲門沒有拉起,玻璃門上隨意張貼著遊戲海報。推門進去,堆疊的紙箱間留下狹窄通道,牆邊貨架上的遊戲片倒排列得整齊,櫃檯藏在更深處,一眼望去找不到人。後來才弄清楚,店內戴眼鏡、身材清瘦的是不到40歲的店老闆,已至退休年紀、一頭灰髮的是資深老店員,另一個是來泡茶聊天的朋友。

從玩家變老闆很平常啦
「開這家店的契機?就老闆他愛玩遊戲啊。」面對我的問題,老店員笑說,「當初我在這附近開一間不太成器的店,自己沒在玩、也不熟這產業。他是客人,常來就認識了。他讀書時很喜歡玩遊戲、摸機器,畢業後我就丟給他做,自己去做其他生意。」

「不光是這個老闆,那時候大部分都是本身喜歡玩,才跟店老闆認識的。如果自己也想開店,老闆就會介紹去哪裡拿貨,或直接把店頂給他,這是很常見的模式。」

當年高職剛畢業,才20歲的老闆自己架網站、做網路報價,一手籌劃出這家店現在的模樣。「那時還沒有網拍,做了報價系統等於有條件賣全臺灣,就讓他這樣慢慢做起來。」老店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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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開幕時,社區遊戲店清一色是盜版的天下,買正版的客人都到光華商場、萬年大樓,他們懷著成為「第三勢力」的野心,選地點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透明的網路報價結合交通便利的位置,希望吸引到雙北地區想買正版遊戲的客人。

「第一,這裡有捷運民權西路站,不只通淡水線沿線,景美、木柵、中永和也可以到,那時捷運的任督二脈都已經打通了。第二,我們臺北大橋通往三重、新莊,是許多人上下班必經,內湖也可以走民權西路過來。」

水貨的年代、網拍的年代
問起開店以來印象深刻的事,老店員邊回想邊說:「以前每次出大作,像《太空戰士VII》,日本上市的兩星期前就有一堆人跑來訂,三天前就一堆電話打來詢問到貨了沒?會不會提早到?電話多到不敢接,乾脆把它切掉,真的是兵荒馬亂。」

「日本的水貨商可能在發售日五天前拿到貨,就先寄給我們。以前玩家喜歡買日本原版,2011年之後遊戲都有中文版了,大家就改買代理的公司貨。」

聊到臺北遊樂器店家的現況,老店「普雷伊」成功做起連鎖,地下街和西門町已成為它的天下,有間玩家口耳相傳的「巷仔內」老店也改掛它的招牌;還有店家轉型兼做手機維修。老店員說,撇開光華、萬年、地下街,現在雙北的社區型遊樂器店大致一個區塊一家,比如士林、三重、新莊等,南部沒那麼密集,但雙北加起來也不到二十家。

「這幾家都有在做網拍,所以才能死得比較慢。」老店員笑說。「當時幸好有網拍市場出來,奇摩、露天什麼的。大家就在上面清庫存,賺個三、五十或賠錢賣,因為遊戲片都是買斷。」他拍拍身旁裝滿一片上千元的遊戲片的紙箱。

「我們以前也嘗試過,可是有的網拍客人真的挑剔。到什麼程度呢?都賣很便宜了,東西寄過去後他說:『這個膠膜怎麼會翹起來?幫我換一片。』我想說這到底是要當傳家之寶,還是要玩遊戲?」老闆說得無奈,但太生動我忍不住笑出來。

最初是出清存貨,但現在許多店家的網路營收多已占相當比例,甚或乾脆收掉實體店。

遊戲不會死,只是實體店凋零
這間不做網路市場的店,老闆選擇等待自然結束的一天。

店內目前以熟客為主。老店員說:「那時累積很多客人,但後來一直流失掉;那些人現在都至少三十幾歲了,正面臨生活壓力。以前的玩家喜歡《太空戰士》這種文字類型的大作,會去深入了解劇情,類似一個收藏品,非常珍惜。現在動作類是主流,連老顧客都說下班回家累個半死,只想打一打放輕鬆。」

「早期國高中生、大學生是這產業的主客群,多年下來這批人口味會變,或被電腦線上遊戲、智慧型手機吸走,新的年輕消費者呢?更是從小就玩電腦跟手遊,遊戲市場變成三分天下。」

「另外,很多人改從線上商城買遊戲,像Sony的線上下載量已經超過實體販售的量了。遊戲不會死、影片不會死、音樂不會死,這個產業不會死掉,但是我們中間的通路會泡沫化。產業還是很熱絡,只是商品的型態改變了。」

「所以,是做到撐不下去就收了這樣?」小心翼翼地,我改問一旁的老闆。
「對啊。」老闆簡潔地回答。
「有想過之後要改做什麼嗎?」
「還沒想耶。」
「要找到比開遊樂器店好賺的工作太容易了,我跟你講這家店還在做,都是因為被庫存綁死了。」

「不覺得現在遊戲很無聊嗎?」
老闆從小學玩到高職,甚至玩到自己開一家店,想來對遊戲的熱情異於常人。我問老闆他有沒有鍾愛的遊戲呢?「以前玩RPG類的,就像沾醬油,什麼都碰一點,沒有精啦。我高職時遊戲出得很多喔,一個禮拜就出十幾種遊戲,我就是什麼都玩。
沒有特別玩哪一臺,是看遊戲買主機。」老闆隨意地說,「現在一個都不碰了,玩遊戲也是需要
時間啊,學生時期時間比較多。」
我追問:「那會玩手機嗎?」
得到語氣篤定的回覆:「不會,不覺得現在遊戲很無聊嗎?不管手機還電視遊樂器,後期的遊戲真的太無聊、太單調,好像機器人一樣,在那邊按按按,都做同樣的事情,拚反應度跟運氣而已,完全沒有什麼困難度。」
老闆說這些時倒沒有流露感傷,我猜想對他來說,遊戲的黃金年代已經結束了。

※本文由國立臺灣歷史博物館提供,原收錄於2019年7月發行《觀‧臺灣》42期「社運本事」,原文「在主機與卡帶裡遊戲人間:電動玩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