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患「被害妄想症」拒就醫 胞妹受不了憤而離家 慈母嘆:家都毀了
檸檬小編這樣說
當一個家庭裡,有一人患了精神疾病,
打擊已不足以形容,應是「重擊」。
體諒兩字看似容易,做到一輩子體諒,很難……
文/任依島
繪/約拿單
「她生病了,這個家也跟著毀了,這個家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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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從事社區關懷訪視工作以來,聽到最令人心碎的一句話。
惠琪爸爸在我第一次家訪時,臉上帶著哀傷的表情,幽幽地說出這句話,早已忘記那時的情境,是我問了什麼問題,還是我們談到什麼主題?
也許都不是,在實務工作現場,個案或家屬有時會很自然地對我吐露內心深藏的聲音。這些聲音長期以來缺乏適當管道迸發,因此有的就像惠琪爸爸那樣,說者的口吻平淡,但對聽者來說,那力道卻如地底流動的岩漿,在火山口噴發的瞬間,化為一道道強力火束,衝破山壁,直奔天際。
惠琪爸爸會有這份感嘆,是因為家人為了照顧惠琪,付出很多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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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琪三十來歲的姊姊妹妹都未婚,一部分是為了協助父親分擔照顧的壓力,另一部分則是擔心自己也帶有這個疾病的遺傳因子,不知何時會發病,或若結婚生子,後代會罹患此病。
精神病人不管是初發病,或是長期帶病生活,對每個家庭的影響都不同,尤其是社關員最常接觸的重鬱症、思覺失調症與躁鬱症,即便病情輕重程度相似,但家中只要有一個人生病,對整個家庭造成的往往不只是衝擊,而是重擊。
精神疾病專業工作者常用一套分類、簡明的衛教知識,來呈現可能對家庭的影響,但是從社區實務工作經驗中,我發現若想理解精神疾病對家庭的影響,必須從不同家人所處的位置、角色、性別、經濟能力、關係等視角來觀看,才有可能獲得清晰的全貌。
以上述個案為例,惠琪爸爸認為家毀了,想必是身為爸爸的這個角色,讓他心疼兩個女兒情繫家庭,為了照顧惠琪,人生受到羈絆,無法結婚、擁有自己的家庭與小孩,只能留在原生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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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家人被困住是家屬常見的心情,但也有另一種心情是留不住家人的無奈。
我還記得義仁媽媽每每談及離家女兒時,總是忍不住流下淚水,眼神緊鎖著難以對人開啟的心牢。義仁媽媽離婚後,靠著在菜市場賣魚維生,生意的收入大半都用在房租,她一個人含辛茹苦地將兒女拉拔成人,沒想到義仁在當兵期間染上毒品,加上在軍中疑似被霸凌,最後因幻覺、妄想等精神病症狀被判退役。
返家後,義仁不認為自己生病,拒絕就醫,被害妄想症狀明顯,疑東疑西,且對妹妹與媽媽時常亂吼亂罵。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兩、三年,有一天妹妹再也受不了,也無法諒解媽媽為何不帶哥哥去看醫生,毅然決然搬離家中,不讓媽媽知道她的住處及聯絡方式。
面對女兒的不諒解,媽媽其實百般無助,這麼多年來,她何嘗不想帶兒子就醫,但是好說歹說,義仁就是不願意。
直到有一次,兒子對她的口語暴力演變為肢體攻擊,警察將其強制送醫,才順利住院治療。可惜,療程尚未結束,義仁出現皮膚病,媽媽不捨,遂接回家中照顧。
回家後,義仁仍不願服藥,也不願返診,住院未獲完全緩解的被害妄想症狀,再次於家中激烈上演。媽媽雖曾鼓勵他去工作,但義仁不願謀職,要買菸的時候就跟媽媽要錢,媽媽拿不出錢來,義仁就毆打或威脅她,惡夢般的生活,三天兩頭就重演一遍。
女兒離家後,義仁媽媽失去唯一家人的支持,也不敢跟鄰居打招呼或往來,深怕他們知道義仁的狀況之後,會不讓他們在此居住。
可以說義仁媽媽做完生意,一回到家,形同被社會隔絕的囚徒,她必須獨自面對義仁隨時可能的暴力行為,在心驚膽跳的焦慮與恐懼之中過活。
即使後來通報家暴中心,有了社工協助,這個困局也無法解開,因為義仁媽媽不忍逼迫兒子離家,使得保護令的功能無從落實。義仁也攻擊過前來處理的消防救護人員,而被判刑坐監數個月。
出獄後,他的狀況仍未改善,依然以粗暴的言行,向母親要錢。義仁媽媽在長年的折磨下,早已疲累不堪,才會在我訪視關懷期間,屢屢落下由無助轉為無望的淚水。
後來我申請精神科醫師、居家護理師到宅鑑定,並鼓勵與勸說義仁就診,但他依然覺得沒有生病、不需要就醫。但可能因為精神科醫師進到家裡,義仁也許畏懼會再次被送進醫院,加上媽媽請朋友幫他找到工地的工作,自己可以賺錢花用,因此暴力行為收斂許多,義仁媽媽疲累的身心,才暫時得以舒緩。但女兒依然久久才來一通電話。
自義仁服役時發病、到停役後不願就醫與服藥,個人的精神失序,干擾了家庭原有的秩序,繼之對媽媽粗言暴行,義仁家的裂痕不停加深。最後,妹妹受不了哥哥精神與行為的混亂而離去,讓近乎傾倒的家,隨著磚瓦的大片崩落,更加瀕危。
*本文摘錄自《屋簷下的交會:當社區關懷訪視員走進精神失序者的家》
作者:任依島
繪者:約拿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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