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譴責他人」心裡真的比較舒服? 諮商師:人們把自己的痛苦丟給別人

文/留佩萱(諮商師)

我曾經在一個課程中做過這樣的小活動:拿出十張小卡,寫下十項生命中你想要的東西,像是健康的身體、擁有自己感到熱忱的工作、美好的婚姻、養育孩子、孩子身體健康、家人身體健康、有舒適安全的家等等。

如果你願意,也請你拿出十張小卡,寫下十樣你人生中想要的東西,寫完後把卡片翻到背面,然後隨機抽走五張,再翻開看剩下的那五項。

想像一下,你人生中想要的十項,只有五項會如願,另外五項可能因各種意外而失去,比方說被裁員失去工作、得到重大疾病失去健康、伴侶死亡、離婚、得到心理疾病、孩子有特殊需求、因天災而失去房子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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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唯一確定的事,就是充滿了變化,因為人生不會只照著你計劃的樣貌展開。這些意外通常來得毫不留情,而令人心痛的是,這個世界似乎發生越來越多創傷事件。

在我寫作本書的這段期間,美國發生了好幾起隨機殺人槍擊案和校園槍擊案。二○一八年十月,台灣的普悠瑪號列車翻覆,讓許多人重傷或身亡。

十一月,我到北加州參加一場研討會,當天剛好北加州發生一場嚴重的森林大火,燒毀了一萬多棟建築物,許多人瞬間失去家園與親人。我的研討會地點距離火場有幾小時車程,但在空氣中都可以聞到燒焦的味道。

而我在美國居住的大學城,二○一九年一月發生了一起隨機槍擊案。這個城鎮被稱為「快樂谷」,是美國排名前幾名安全的地方,大家都無法置信在這裡也會發生隨機槍擊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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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些事件不是發生在你身上,也可能會對你造成創傷。當電視新聞不斷播放創傷事件的畫面,這些影像也會刺激你的大腦杏仁核,讓你的身體進入「攻擊—逃跑—凍結」反應,讓你感到焦慮、恐懼、無助。

這些創傷事件也可能會粉碎你對世界的安全感。

近期美國發生越來越多校園槍擊案,我有幾位青少年個案都非常擔心,會不會哪天槍擊案也發生在自己學校裡?二○一四年,台北捷運發生隨機殺人案後,也讓許多人對於搭捷運感到緊張恐懼。

二○一六年發生的小燈泡事件,更讓許多家長擔心孩子在外的人身安全。今年一月,我居住城鎮發生的槍擊案,地點就在我偶爾會經過的地方,事發之後,每當我經過那個地點也會感到緊張。這些創傷事件,把那些本來安全的事情,變得不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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譴責他人,就是把痛苦傾倒在別人身上

這些創傷事件也激起了社會上許多仇恨與謾罵。二○一九年,台灣電視劇《我們與惡的距離》,描繪了社會事件發生後,網路社群媒體上對於加害者、加害者家人或受害者的攻擊與指責。

每當創傷事件發生,我們第一個反應常常是「譴責他人」——會被性侵都是因為穿著太暴露、都是自己愛玩才會被燒傷、父母不盯好孩子才讓孩子受傷、捷運上的人都是因為低頭滑手機才會受害……會發生這麼糟糕的事,一定是因為你做了什麼,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們與惡的距離》中加害者的家人遭到社會大眾的攻擊和指責。(圖/《我們與惡的距離》劇照)

我們也常把自己和正在受苦的人區隔開來。我們告訴自己: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這些事只會發生在「別人」身上。像是被診斷有心理疾病、遭遇家暴、被性侵、童年受虐、自殺、受到暴力攻擊、離婚、遭到背叛、藥物與酒精成癮、因天災人禍失去至親、失業、被債務困擾、犯罪坐牢等等,我們認為這些都是「別人」才會經歷的事情,不會發生在我或我身邊的人身上。

不論是「譴責他人」,或是「區隔自己或他人」,都是我們在使用防衛機制,讓自己不用去感受底下的核心情緒。

許多創傷事件令人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個身體健康、睡眠飲食正常、才三十五歲的年輕男子會生病就死掉了?為什麼一位快樂的孩子在上學時會被校車撞死?為什麼這個人如此善良、做了這麼多好事,卻在隨機殺人事件中被槍擊身亡?

這些悲劇讓人無法解釋為什麼,於是只好努力尋找可以譴責人的原因,因為如果不區隔自己和別人,就等於承認了這些殘忍的事情也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這實在太讓人痛苦了。美國社工系布朗教授解釋,「譴責人」其實就是把自己的痛楚和不舒服傾倒在別人身上,因為自己感受痛苦實在太不舒服,把這些苦痛倒在別人身上比較容易。

我們活在一個非常脆弱的世界,你的世界有可能瞬間崩塌。事實上,我們就是自己口中的「別人」,我們以為「別人」才會發生的事,都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經歷這些痛苦和不幸是身為人的一部分,你我都一樣。

當我們一直緊抓著防衛機制去攻擊謾罵他人,就無法去感受情緒。面對這個不斷受創的社會,我們需要讓彼此能夠放下防衛機制,建立一個可以讓情緒出來的安全空間。

因為,唯有讓情緒和傷痛出來,這個社會才能開始療癒。

*本文摘錄自《療癒,從感受情緒開始:傷痛沒有特效藥,勇於面對情緒浪潮,就是最好的處方箋》

作者:留佩萱

本文由 遠流出版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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