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播回憶土地開發案黑幕! 電視台拼死潛入拍攝...開播前高層卻突喊卡
文/孫石熙
譯/胡椒筒
那是在乙淑島。現在已建造完成的洛東江河口堤以前是候鳥棲息地,會有成群結隊的候鳥飛到乙淑島。
在我們每週都為了節目的選題苦惱的那時,建堤工程才剛啟動,這時有人提議,不如去拍攝候鳥聚集的畫面,於是我們帶著相對輕鬆的心情踏上出差之路。從首爾到洛東江河口的漫漫長路上,深秋的景色不知不覺間打消了無聊,我初次造訪那條有名的乙淑路,所以有些興奮。
果真有很多候鳥。為了拍攝眼前這些從沒見過的鳥群,我們深陷在直沒膝蓋的泥灘裡,但大家都很開心,因為終於能拋開傷腦筋的現實,只專注的拍攝候鳥。平常就很想拍攝純自然紀錄片的攝影師K前輩那天也特別興奮,他捨棄三腳架,直接把攝影機扛在肩上,他的拍攝技巧可是在公司內得到認證的,我看他那天根本想乾脆拍一部完整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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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我們走進乙淑島深處,眼前出現的不再是「純粹的自然」,而是另一個「現實」。
乙淑島有名的不只候鳥,還有全國最優質的蔥田。因優渥的天然條件,乙淑島的蔥可說是全國品質最佳。但新修建的洛東江河口堤不僅讓候鳥失去棲息地,就連大部分的蔥田也被淹沒。農民失去了基地,不得不遷移到附近的拆遷民村。至今還留在田裡的居民向我們這些毫不知情、前來拍攝的人訴苦,希望我們能報導這裡的情況。
▲原本是來拍攝候鳥,卻意外發現棲息地和蔥田遭受嚴重的破壞。(示意圖/免費圖庫Pixabay)
我連忙準備採訪稿:「因為開發,不僅令候鳥失去棲息地,當地居民也被迫離開村子。」並錄了簡短的採訪。此時,包括我在內的製作團隊開始發生爭執。「這些採訪,電視臺能播嗎?」這不是一個人提出的問題,雖然整個團隊沒有人把話講明,但這個問題讓所有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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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堅持要這麼做,「怎麼能只報導乙淑島的候鳥呢?這裡也有居民的故事,而且有充分的報導價值。這又不是什麼嚴重的批判,只是想傳達出這些人的傷感,難道也不行嗎?」
真正的問題,在於媒體的現況。節目製作人H前輩深思熟慮後,決定採納我的意見,但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們準備了兩個版本,一個有包含被趕走的農民訪問,另一個則剪掉訪問,只報導關於乙淑島蔥田的事。我們回到首爾,剪輯後採用了第一版,如果當下有問題,可以用第二版替換。
採訪完蔥田農民後,我們都悶悶不樂起來,大家都感到慚愧,這種程度的報導也要顧慮那麼多,還發生歧見。在發現蔥田前,從首爾跑到這裡拍攝候鳥的激動與雀躍,在回程便消失殆盡。
幾天後,我準備跟隨《這裡是85現場!》另一組團隊(這個節目的製作團隊分成兩組,製作人隔週出差,身為主持人的我自然是每週都要出差),去慶南晉州出差前,一起去乙淑島的製作人H前輩看到我,擠眉弄眼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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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報導就放第一版了,我沒跟上面說。」
我非常感謝他。對他而言,這是需要極大勇氣的事。
「辛苦了,星期一我到了晉州會看節目。」《現場》的播出時間是星期一晚上,如果我們一大早就出發,晚上絕對有時間看直播。
但那天晚上我們抵達晉州後坐在餐廳裡收看《現場》時,結果卻出乎意料,大家都無奈的笑了。無論我們如何瞪大眼睛,也沒看到該播出的報導,本該播放的採訪被替換成其他畫面,只看見侯鳥悠閒的走來走去。這怎麼回事?難道是H前輩剪輯時搞錯了嗎?
我們一直看到最後,飯也吃得心不在焉。打電話到本部,但H前輩已經下班了,最後我們在主控室獲得了答案。
主控室是最終播出節目的地方,《現場》播放前,有人把採訪的部分換成侯鳥的畫面。原因不難想像,節目播放前,有人發現內容有問題,不惜冒著節目開天窗的危險把內容換掉。回到家收看自己節目的H前輩一定也目瞪口呆吧。我們還擔心趕不上看直播,一路相當匆忙,結果卻是一場空。那天晚上,大家只能藉助一杯酒強顏歡笑了。真是苦澀的笑啊。
▲節目內容直接被換掉,所有人都很無奈,卻也無力做出任何反抗。(示意圖/免費圖庫Pakutaso)
乙淑島事件後,《現場》便漸漸遠離了「現場」,每週播出的節目選題也更加摸不清頭緒了。我們反而更執著起與「現場」毫無相關的主題,例如人參的生長過程和效能,這種更適合在五分鐘的《情報date》節目播放的內容,我們卻埋頭苦幹,把這些內容拍成紀錄片,這麼做反倒能讓心裡舒坦一些。
就算指責我們是在迴避問題核心,我們也無從辯解,但當時豎立在我們面前的那道高牆,是怎麼也無法拆毀、翻越的,它不僅阻擋在面前,同時也諷刺著我們──你們太軟弱了。當然,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去模仿被法利賽人帶到耶穌面前的女性那委屈的表情,更不會去奢求免死金牌。
一起去乙淑島的H前輩現在去了別家電視臺,當時在晉州某餐廳一起收看那令人瞠目結舌的《現場》的製作人P前輩,最近也會拿乙淑島的事開些黑色幽默的玩笑。
這時,總有人不忘插一句話:「那個用什麼人參做的節目,不是很好嗎?」
作者:孫石熙
譯者:胡椒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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