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選舉芒果乾「台灣毀滅」 傅榆:七年級與民主一起長大

文/傅榆(紀錄片導演)、陳令洋

我的存在感保衛戰/和台灣的民主一起長大

在台灣出生成長,我們的青春經驗是什麼?

我出生在1982年。我這一代人,成長的時期,正是台灣解嚴之後,一步步邁向民主化的時代。可以說,我這一代人,就是和台灣的民主一起長大的。

在台灣,日常生活裡幾乎是無所不在地,有很多政治訊息。新聞很喧囂,每天都有很多議題、對立、口水仗。威權時代不會有這些。但我這一代人出生成長在台灣結束威權,起步建構民主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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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5歲的時候,台灣解嚴,民主進入幼兒期。我14歲的時候,台灣第一次總統直選,民主很青澀,但是已經有它獨立的生命。我們成長的過程,幾乎一定會受到政治的影響。每一件台灣「民主化」歷程中的歷史事件,其實也都滲入我們的成長經驗裡,成為我們個人生命史的一部分。

所以,在台灣,和民主一起長大,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這並不是一條平順的路。青春會有理想。但是當時或許都沒想過,理想之中會藏著傷。我們想找到認同,卻要經過反省,才會注意到認同之中,也會藏著排擠與被排擠。這條路,我們到現在也一直在走。

而我的故事,只是許多故事當中的一個。

台灣就要毀滅了

「全國同胞們,台灣就要毀滅了!毀在民進黨的納粹法西斯手裡!毀在李登輝國民黨的慈禧太后義和團手裡!」1994年台灣迎來了第一次台灣省長與直轄市市長選舉,我所居住的台北市,市長候選人呈現國民黨黃大洲、民進黨陳水扁與新黨趙少康三強鼎立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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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趙少康策略性地將這場直轄市長選舉提升到了「中華民國保衛戰」的層次,因而在辯論會上這樣高喊著。最後那次市長選舉由陳水扁勝出,成為台北市第一位民選市長;同時,在省長選舉方面,我爸當年最喜歡的政治人物宋楚瑜代表國民黨,擊敗了民進黨籍的陳定南,成為台灣第一位民選省長(也是唯一一位)。

20年後的2014年,台灣沒有毀滅,倒是發生了318運動。為了抗議政府草率通過與中國簽訂的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一群學生們憤而佔領了立法院議場。這時的我已經成為了一位紀錄片工作者,持續以鏡頭紀錄著運動學生蔡博藝、陳為廷大起大落的人生。

同樣在2014年,我大學時期的偶像郭力昕老師,為我先前拍攝的紀錄片《藍綠對話實驗室》寫了一篇影評,叫做〈聆聽與對話--年輕世代重啟民主教育〉,開頭就從20年前的那場台北市長選舉開始寫起,幾乎將趙少康所標舉的「中華民國保衛戰」視為20年來台灣殺得難分難解的藍綠、統獨與省籍矛盾的開端。

回看20年前,當時才小學的我,當然不曉得那場選舉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政治攻防,比起這個,我更苦惱於自己正面臨轉學後人生第一次遭受排擠的窘境。但我沒想到的是,那段揮之不去的排擠經驗,和台灣社會越來越糾結的省籍、統獨、藍綠問題,居然過了20年後慢慢地連在一起,變成我生命裡最重要的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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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傅榆,台灣人,但我爸媽並非本來就是。爸爸是馬來西亞華僑,讀大學的時候才來台灣;媽媽是印尼華僑,九歲時來台。在上大學以前,我總以為自己是「外省人」,對於這個族群分類名詞的意涵我從來都搞不清楚。

那時天真地以為,所謂「本省人」就是閩南人,因為我不會說台語,所以我應該算是外省人吧?誤踩在這個位置上的我,總是對「台灣」有種疏離感,並對於「本省人」所宣稱的正義會有種難以接受的厭惡。但隨著我開始拍攝與政治認同相關的紀錄片,漸漸地我不再對自稱「台灣人」有任何的疑慮。

會有這樣的轉變,我想主要的原因,是來自於拍攝一部又一部關於台灣政治的紀錄片,讓我有機會認識到台灣過去發生的事情,尤其是白色恐怖時期的歷史。對那段歷史有越多的了解,越容易讓自己不再那麼容易僅以「省籍」遺留下來的情緒看待身份認同。

現在的我,認同自己是個台灣人,我的夢想是有一天,台灣(不管叫什麼名字)可以成為一個主權完全獨立的國家。我曾經試著要爬梳這個夢想從無到有的過程,但始終找不到那個初始的時間點,或許就從我的童年開始說起好了。

*本文摘錄自《我的青春,在台灣》 

作者:傅榆、陳令洋

本文由 衛城出版 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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