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譯自creepypasta-Magician
這位魔術師沒辦法從帽子裡變出來的唯一一樣東西,就是孩子的贍養費。因此,無論他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忘掉那些從耳朵掏出銅板的歡樂把戲,改玩一些能夠把別人家中錢包首飾變不見的真實犯罪。
憑著一身熟練的魔術師技法,他輕易走入犯罪殿堂。開鎖、解除警鈴、無聲無息潛入民宅。他知道他會是一個完美的竊賊,而原先壓抑在心底的那股罪惡感,也逐漸被貪婪和追求刺激所取代。
刺激感啊,上一次感受到這股情緒,是他還在當逃脫大師的時候。關於那段日子,他只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差點在表演過程中遭到活埋。
又到了支付女兒贍養費的時候了。魔術師漫遊北卡羅來納州的一座小城,尋找容易下手的目標。經過反覆搜索,他終於選定城市邊緣的一棟小房子。這棟房子與世隔絕,附近還有濃密的樹林,得手後絕對有辦法離開。此外,房子主人是個獨居老人,似乎沒結婚也沒小孩,頂多偶爾帶幾位朋友回家,但也不會構成阻礙。
盯哨期間,魔術師發現老人帶了一對年輕男女回到房子。由於這對男女一直沒有離開,他擔心他們會對計畫造成影響,遲遲不敢妄動。但又過了一個禮拜,魔術師還是沒看到那對男女出來,認定他們是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離去了。
有一晚,他決定出手了。當他確認老人已經離開房,也許是去脫衣酒吧爽了吧。他戴上一副黑色面具,收起鐵撬及小刀,偷偷摸摸穿越原野和樹林,朝那棟房子走去。他輕手輕腳翻上二樓,從一扇窗戶的縫隙間溜進去。
魔術師才看一眼就知道沒希望了。樓上被一層灰塵覆蓋,屋裡沒有手表、金銀珠寶,更沒有保險箱和成疊的鈔票,甚至連一台像樣的電視機也沒有。等待他的,只有一隻從床底下爬過的蟑螂。
只能祈禱樓下還有些「好東西」了。他小心翼翼摸下樓梯,同時豎直耳朵,聆聽是否有老人回來的動靜。然後他發現一樓同樣令人失望,幾件破家具(還是沒電視機)上頭全積了厚厚的灰塵,味道更加惡劣了。他無法想像老人如何在這種破地方生活。可是他不願離開,至少再去地下室看看,今晚總不能空手而歸。
當魔術師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木門時,外頭碎石子車道上傳來輪胎壓過的聲音,是老人回來了。魔術師被嚇得措手不及。他聽見車門重重關閉,還有一個女孩問說:「我可以到屋裡看看狗狗嗎?」奇怪,難道這個老頭有女兒?
他想逃到二樓去,可是上樓梯前一定會經過大門。這樣太冒險了,要是和老人撞個正著該怎麼辦?要是老人有槍怎麼辦?他以前闖空門從來沒碰過主人突然回家的情況,也沒設想過自己有可能被逮。眼下局面實在太不妙了,即使他曾經是個逃脫大師,也覺得不太樂觀。
鑰匙插入門鎖、旋動,大門開啟。他別無選擇,只能溜進地下室。
一股更猛烈的惡臭撲鼻而來,魔術師連連作嘔,差點一個踉蹌跌下樓梯。他好不容易在樓梯底部穩住腳步,轉頭傾聽上面的動靜。沒聲音,老人應該沒聽見他吧。當他以為可以鬆一口氣時,赫然發現周圍景色宛如煉獄,牆邊一個大烤爐,四周懸掛著鎖鍊、消防水帶,角落還疊著一落用途不明的木箱。而牆壁上染著的深褐色污漬,感覺不管用多少水也沖不乾淨。
烤爐旁,一堆骨頭,小小的骨頭,整齊擺放在一起。
魔術師不信上帝,但他發現自己正在禱告,祈禱那些只不過是動物的骨頭而已。可惜上帝沒有給他正面的回應。他在角落又看見一堆衣服,男人女人的都有,各種顏色、款式、大小。有男人的格紋襯衫,也有女人的碎花洋裝。它們聞起來有鐵鏽的味道,夾雜著絕望與恐懼。
最初的震撼已過,他開始渾身發冷,握著鐵撬和小刀的手掌也冒出冷汗。
樓梯間忽然傳來刺耳尖叫,接著地下室的門砰一聲被打開。老人一步步踏著階梯往下,手裡拖著他的「新收藏」,那是一個不到11歲,也許從哪個遊樂場綁架來的小女孩。她早已遍體鱗傷、染著血,被電膠布牢牢纏住。
女孩哭叫著爸爸媽媽,試圖掙脫身上的膠帶。但當老人狠狠往她臉上砸了一拳後,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了。直到她被鐵鍊綁在牆上,全身衣服被老人撕光,都是這麼安安靜靜。魔術師躲在木箱後方,連一絲喘息也不敢發出來,更不願去猜測箱子裡裝了些甚麼。
可惜老人終究還是察覺了。他聽見黑暗中有人作嘔。他朝地下室裡掃視一眼,認定只有一個地方藏得住人。但他一點也不著急,畢竟,這也算是另一種樂趣。他知道,「處理」成年人的時候,最需要克服的困難是「他們比兒童更愛掙扎」。大概是孩子還保有一絲希望、一絲天真吧。只有成年人知道陷於這般處境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老人考慮著要不要讓這位新朋友放鬆一下,或許在木箱裡待上一晚?反正今晚已經有一個收藏品了。他假裝好整以暇地把女孩鍊在牆上,然後突然衝向角落的木箱,重重朝藏匿在黑暗中的人影頂了一膝蓋,把對方踢得不省人事。
魔術師從黑暗中甦醒。他被鐵鍊鎖著,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幾乎無法呼吸。他知道這裡是哪裡。這種密閉環境曾經一度要了他的命。這,叫作活埋……
他嚇慌了。隨著呼吸越來越急促,空間裡的氧氣也越來越稀薄。他開始想睡了,如果再不做些甚麼一定會死在這裡。他回想起過去那些魔術師伎倆,雙手關節輕輕扭動,鬆開腕上的鐵鍊。也還好小刀仍在背後的暗袋裡,他拿出來鑽開腳踝上的枷鎖,終於有辦法活動。只是,他依然被困在箱內。
魔術師憶及他的家人,對他深深失望的老婆、被他無數次忽略的女兒……還有,他也想到那個被鎖在牆上的可憐女孩。那女孩會不會同樣有個爸爸,而那個爸爸是不是和他一樣,再也沒機會見到自己的女兒?
這一刻,那個闖空門的竊賊死了,那個精於開鎖脫逃的魔術師也死了。可是身為父親的他依然渴求活著。他拱起背部使勁向上頂,肌肉拉扯,肌腱繃到極點,把上方木板撐得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他站立起來,把木箱和覆蓋其上的土壤頂開,同時發出激昂的吼聲,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隻獵物的吼聲。
老人聽見吼聲,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害怕。他倉促抓起槍管鋸短的霰彈槍,衝去活埋那個男人的墓地。當他抵達後門時,那個如野獸般的男人正從地底爬出來,渾身覆滿泥土,肢體狂放,帶著一對獵殺者的凌厲眼神。老人趕緊放低槍管、扣下扳機,碰-火藥觸發,硝煙飛散。
又是一聲大叫,女孩被接連而來的動靜給嚇醒了。她依然鍊在牆上,身上除了瘀青之外沒有更糟的外傷。儘管如此,她還是不停顫抖。剛才第一道吼叫聽起來多麼憤怒,讓她不由得心生懼怕。不過槍響之後的第二聲大叫,感覺卻是充滿疼痛與絕望。
地下室門開了。女孩聽到有人慢慢走下樓梯,一想到壞人即將對她做的事,眼淚又止不住流下來。
一個男人跛行到她身邊,輕輕擦乾她臉上的淚,並俐落地解掉她身上的鐵鍊。男人披了一件外套在她身上,又遞給她一件洋裝。當她抬頭看向男人時,那是一雙有如父親般的憐愛眼神。她在男人的攙扶下踏上階梯,一步步走出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