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isa Smartt(語言學家,臨終話語計畫創立者)
●旅行隱喻隨處可見
以旅行隱喻死亡,這個隱喻手法根植於我們的人格和生活之中。這不僅是在個體層次,在人類集體層次亦然,因為普天之下的任何語言及文化,都含有這類隱喻。
來看一些實例:談到死亡時,阿富汗人會說是「到山羊地」;荷蘭人說是「鑽出管子」;德國人說是「到永恆的狩獵場」;希伯來人說「下降到來世」;匈牙利人說是「動身前往永恆的狩獵場」;愛爾蘭人說「走在真理之路上」;西班牙人說是「去旅行」、「通向更好的人生」或是「搬到正面朝上的社區」;葡萄牙人說「上樓」;至於羅馬尼亞人,他們會說是「在街角轉彎」,丹麥人也有「在街角轉彎」的說法。
●生命的旅程
在有瀕死經驗者的描述中,「生命即旅程」的隱喻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瀕死經驗者告訴我們:在檢視人生時,我們都是將它視為不斷向前進的敘事、把它當成漫長的探險,將我們從起點推向結局。
二○一五年,美國德州有學者研究了四百零七名死刑犯的遺言,發現在他們的最終話語裡,正面情緒語言的比例明顯高於負面的。我們透過「最後話語專案」的非正式研究,也有相同的發現。
當然,死刑犯研究中被研究的對象並非患有絕症,因此許多臨終相關的自然過程並不適用。但是,將死刑犯研究與「最終話語專案」二者的研究發現並列,都顯示道德意識受到強化,使臨終者轉而關注人生中的良善與正義。
臨終者的談話中,正面詞語出現的頻率愈來愈高,可能表示我們在接近人生終點時,有了超越個人層面的覺察或領悟;至於我們是因為絕症或死刑注射而接近生命終點的無關緊要。也就是說,我們是站在山峰的最高處,擁有完整的視野,也有更宏大的愛和領悟。
我們居高臨下,漫長歷險的意義豁然開朗。和那些具有瀕死經驗的人一樣,我們都站在相同的大限之處,生命就在這一瞬間頓成充滿教誨的旅程。
●不止是出發,我們安然抵達
在「最後話語專案」所收集的各種記述,不只關於出發,也有關抵達。這些記述中常見的是臨終者大喊抵達,接著遇見當事人喜愛卻已過世的親友。
一名女性提到她的母親說著:「起床時間到了,起床、起床......我來了,理查!」一名護士也提供了一段描述:「我的父親在上個星期說:『爸,我在這裡!』他表情安詳,面帶微笑,一連說了三次:『他正要出發、他正要出發、他正要出發』,然後就過世了。」
安寧照顧護士芭芭拉.格林提到,她有一名病人是二次世界大戰的退伍軍人,在戰爭期間有過瀕死經驗。
他告訴芭芭拉,他因此對死亡沒有恐懼。「他說,他死掉時感受到徹底的平靜和喜樂,而且置身在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他因而能夠全心全意地接受死亡。」他要芭芭拉放心:「我等著回家,我很期待呢。」後來他臨終時問芭芭拉:「我為什麼還在這裡? 我在等我的公車票,我準備好要回家了。」
我們以旅行表達生命即將告終,是不是因為若想理解生命的尾聲,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或者,之所以使用旅行隱喻,是因為沒有其他直接的字詞能描寫正在進行的轉移?
或許,我們確實正登上火車,要前往新目的地,那個地方只能靠強化的比喻性語言才足以形容。那是個美妙的地方,讓史提夫.賈伯斯不禁讚歎:「喔,哇! 喔,哇! 喔,哇!」
作者: 莉莎‧史瑪特 (Lisa Smartt)
譯者: 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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