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lison Matthews David（加拿大瑞爾森大學時尚學院副教授）
維多利亞時代出現了小說所創造出來最著名的一位帽匠，講話無厘頭，茶宴沒茶喝，這個路易斯．卡洛爾在《愛麗絲夢遊仙境》裡所創造出來的不合理角色，深受大眾時尚文化喜愛。
在提姆．波頓（Tim Burton）2010年的電影版中，強尼．戴普（Johnny Depp）飾演瘋癲帽匠，頂著一頭蓬亂的鮮豔橘色頭髮，參考的顏色正是帽匠用來轉變毛皮的紅蘿蔔化溶液。
瘋癲帽匠處於製帽業使用汞兩百年歷史的中心點，他迷人的怪僻相當無害地詮釋了汞在實際帽匠身體上所造成的影響，如果他真是以實際生活中的帽匠為藍本的話，卡洛爾是否受到汞中毒症狀的啟發，各方仍有爭論。
約翰．坦尼爾的故事插圖描繪的似乎是一名帽子賣家，他所販賣的便宜帽子價格「本款式10/6」、也就是10先令又6便士，價目就這麼塞在帽帶裡，不過他的某些動作似乎透露出汞中毒的症狀：在紅心騎士審判中，他看起來「不安」又「焦慮」，兩隻腳動來動去，咬著茶杯，「顫抖到兩隻鞋子都踢掉了」。
上圖上：約翰．坦尼爾，《帽匠》（The Hatter，又名Hatta），踢掉了顫抖雙腳上的鞋子，取自《愛麗絲夢遊仙境》，1865年。
上圖下：維多利亞時代含汞的高頂禮帽，伊夫舍姆（Evesham）的查爾斯．白吉爾（Charles Badger）製作，大約1840年代，版權所有©倫敦博物館。
在「像帽匠一樣瘋狂」（Mad as a hatter）這句俚語中，「瘋狂」一詞的時代意義比較像是發怒而非發狂，一直以來也被認為是「像蛇一樣瘋狂」（mad as a adder）一語的訛轉，那是一種有毒的蛇。
帽匠確實積極參政治抗爭，在法國和英國都有，並且平均來說，他們比較會有暴力犯罪的傾向、比較早死，比起同年齡的人來說，也比較容易自殺。
卡洛爾的靈感究竟來自何方，各方爭議永遠也不會有定論，但是許多醫生都很明白汞中毒是怎麼一回事，一個世紀以來所描述過的症狀，一再不斷出現在法國、英國和美國的醫學文件中，在接下來的一個半世紀中，內容略有變化，期刊文章中沒有記錄勞動階級帽匠的姓名，不過確實有帽匠受到毒害，其中包括約翰．巴特勒（John Butler）這名40歲的帽匠，於1840年在倫敦死於「震顫性譫妄」（Delirium Tremens）。
同一時期，查爾斯．白吉爾（Charles Badger）這名在伊夫舍姆（Evesham）伍斯特（Worcester）小鎮唯一的帽子製造商，生產出這頂如今已經有些破損的含汞高頂禮帽，證明了即使踏出時尚中心，在鄉間的作坊也會使用毒物。1857年時，有一名來自史特拉斯堡（Strasbourg）的61歲帽匠，個性「陰鬱、脾氣乖張」，服用紅蘿蔔化溶液自殺，歷經極度痛苦的12個小時半之後死去。他的自殺毫無疑問是汞中毒造成的典型情緒障礙所引起的，包括自殺傾向。
某份1860年的文件觀察道，生病的帽匠似乎身心交瘁、臉色蒼白、形容枯槁，許多人的牙齦上都有一條藍線。
從1850年代到1900年，工業變得越來機械化，準備毛皮和製帽在兩種不同的工廠進行，如今工人分成「毛皮加工匠」（又稱「剝皮匠」）跟「製帽匠」，不過兩者都持續承受不同程度的汞中毒。這個時期政府開始更有組織地監督職業健康議題，不過這些措施並不一定能夠改善或增進健康。
曼徹斯特的執業醫生法蘭克．艾德華．泰勒柯特（Frank Edward Tylecote）是1920率先將吸菸與肺癌連結在一起的醫生之一，他嚴肅看待工人的困境，說自己能聞到汞中毒者帶有「金屬臭味」。他在1912年關於帽匠「工業中毒」的報告中，記錄了製造過程中各個階段不同的健康危害，他觀察到汞中毒震顫「造成﹝工人﹞無法自己進行比較精細的動作，例如扣扣子、穿脫靴子上的鞋帶。」
這樣的情況似乎有點令人沮喪，到了1913年之時，距離特諾1757年的研究超過150年以後，帽匠仍然在100公斤的紅蘿蔔化溶液中，加進20公斤的汞。
＊本文摘錄自《時尚受害者：時裝工業奪命圖鑑史》
作者： 艾利森．馬修．戴維（Alison Matthews David）
譯者：趙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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