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深海大花枝
近日聽到許多分屍案,讓花枝心情也一直很糟。然而,人類的歷史是不是就是不斷重複錯誤呢?1999年,日本就有一起駭人聽聞的「桶川跟蹤狂殺人案」。這個案件恐怖的地方不只是殺人兇手,更是警察吃案、媒體噬血、甚至,社會大眾一致攻擊受害的女生......。
▲被害人豬野詩織
1999年10月26日,一名女大學生倒自己的血泊中。她在埼玉縣JR桶川車站的外面,被人用匕首狠狠刺了數刀。送醫後不治身亡。
死者名叫豬野詩織,當時案情還沒明朗,日本媒體看見她年紀輕輕、身上就有許多名牌配件,便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大肆宣揚,說是「拜金女大生遭砍、疑似情殺」。社會大眾輕易地接受了這個劇本,跟著罵「這麼不檢點、難怪會被砍」,甚至回頭教育自己的小孩:「所以說女生不能拜金,不然就會變成這樣,知道嗎?」
但,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麼?
▲被害人豬野詩織
1999年1月6日,豬野詩織和朋友在遊戲中心裡拍「大頭貼」,中途機器卻忽然壞掉了。一名自稱24歲,叫做「誠」的男生,上前幫忙修好了機器,也就和詩織聊了起來。這名男子說,「我是做高檔轎車進口的,一個月可以賺個1000萬(日幣,約台幣275萬)喔。」
其實,這時候正是日本的泡沫經濟破裂,舉凡賣車賣保險的生意都異常慘澹。這名男子的所有身分都是捏造的,他的真名叫做「小松和人」,27歲,真正的職業則是經營「風俗店」(性交易場所)的黑社會。但,年輕詩織並沒有懷疑這個男人。
小松唯一真實的只有收入極高,然而那是他和黑社會的哥哥,一起逼迫年輕女孩賣淫抽成所賺來的。
▲小松和人
很快,小松靠著社會經驗撩妹,就和詩織開始約會。他每次都開名貴跑車去接送詩織、送專櫃的化妝品、首飾、名牌包......原本詩織對這些並沒有興趣,只是個會穿穿平價品牌衣服的普通大學生,交往了一個月,她終於對小松說,「我覺得送這些真的太貴了,我已經收過這麼多禮物,不能再收你的東西了。」
然而,原本看似溫柔的小松馬上翻臉:「這都是我愛你的證明,你怎麼敢不接受?!你他○賤女人,是不是有了野男人就想跑了!」
看到眼前的人明顯有打算動手,詩織也只能保持沉默、為了不要觸怒對方而收禮。再後來,詩織第一次到對方家裡,就發現臥室地板上藏著好幾台正在錄影的攝影機。
她警覺地一問,小松再度暴怒。
「你要反抗我?想離開我?好啊,有種要分手,就還100萬日幣出來啊?」小松一邊罵,一邊抓著詩織的頭往牆上撞。「還不了錢的話,就去給我賣身!敢跟我分手的話,我可不知道會對你父母做出什麼事喔?要讓他們丟掉工作、在鄰居間抬不起頭也可以喔?」
詩織只能暫時答應繼續交往的要求。剛剛還在暴怒的小松,卻馬上換上恐怖的笑臉:「詩織真的是乖孩子呢~乖乖聽話就好囉,我會全心全意都對你好的~」
從此之後,就是無數次的糾纏。小松一天可以打20通電話,劈頭就問「你愛我嗎」。只要詩織沒有馬上接起電話,他就會暴怒。
後來不僅是動手毆打,小松為了讓詩織離不開自己,更開始散播謠言,說詩織到處和有錢人上床陪睡,還靠名牌包拉攏詩織的同學,隨時得到她上學時的資訊。更派黑社會的手下從一放學就監視詩織,就連她放學後自言自語一句「好想跟剛剛那群朋友一起去喝酒....」,小松都會打電話來威脅,要斷那群朋友的手腳。
詩織不是沒有想要反抗,她試過無數次堅定拒絕,換來一頓狠揍。忍氣吞聲拜託分手,小松便要她當場割腕、割得夠深就答應。最恐怖的是,黑社會的小松深知該如何威脅別人,每一次不論是動粗還是精神暴力,小松一定會補上:「難道家人會怎麼樣,你都不在意嗎?」甚至,小松曾經真的派人直接闖進詩織老家,當面威脅父母。
▲示意圖,非當事人
詩織沒有大家想像的笨。小松對她的威脅、騷擾,她都錄音存證,在父母的陪同下報警處理。
但,警察只說,「那都是小倆口吵架的氣話嘛,我們管不到啦~」
父母在警局處理了整整兩天、據理力爭,最後連一張立案證明(報案三聯單)都換不到。
小松認定詩織已經不愛自己,行為變本加厲。他印製幾百幾千份傳單,用詩織的照片和手機號碼做成色情廣告,「豬野詩織尋找有錢的乾爹♥」,貼遍了車站和社區。還寄數十封匿名信到詩織爸爸工作的公司與總公司,聲稱「貴公司的豬野憲一(豬野詩織的父親),是個賭徒,在外面養情婦。女兒詩織在外面做八大,因為偷了客人的東西所以被人家要求賠償,豬野憲一就挪用了公司的公款來抵帳。堂堂大企業卻聘雇這種人渣。」
詩織與家人持續報案,警察卻都說無法可管,「你們也沒有證據可以說是小松和人做的吧?」
也就因為警察完全不介入,詩織最後才會在車站前,被小松的哥哥花錢找來的殺手殺死ーー小松兄弟為了不被抓到,特地繞了好幾個彎,花錢請完全沒有關連的人動手。
事後詩織被媒體報導成拜金女大生,社會風向一面倒的「活該」。直到唯一的記者清水潔認為事有蹊蹺、主動獨立調查,花上大把時間,才查出真相,還了詩織清白。只是,這條生命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真像被揭發後,小松和人被發現在日本北境跳湖自殺。從他的遺書看來,他直到死前,都認為詩織是背叛他的「賤女人」,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裡面更寫到,小松原本要從北邊逃往俄羅斯,只是負責接應的哥哥已經被逮捕,逃亡的計畫也泡湯了。
▲收錢殺人的犯人久保田(右)
桶川事件之後,日本一樣發生過非常多起恐怖情人(或甚至只是自以為追求者的陌生人)殺害女性的案子,也才讓日本法規漸漸地修正,把尾隨、監視、在固定地點等待等等行為列入管理、讓受害人可以報案。被害人家屬起訴了警察系統,並且成功勝訴。這也為之後日本民眾起訴「政府機關不作為」提供了成功判例。
而今年二月,雜誌《文藝春秋》才訪問了詩織的父親豬野憲一。爸爸表示:「我的女兒死了三次。一次是被持刀殺死的,一次是被不受理報案的警察機關殺死的,一次是被媒體殺死的」。
寫這篇文,不是要再加劇女生對男性的恐慌,而是希望大家想想,如果19年前的故事聽起來這麼耳熟,為什麼我們直到今天,還要聽到類似的故事。難道,人類就真的學不會「把人當人看」,這些行為就真的不會停止?
【花枝與小夥伴的愉快日常】←從深海來到陸上工作的花枝枝,擅長吐槽,最喜歡寫奇奇怪怪的東西。今天也為了海陸交流而努力發文,快來參觀花枝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