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姆‧肯恩 Sam Kean
譯／吳莉君
有些妄想症根深柢固到已經傷及患者的宇宙結構。所謂的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Alice in Wonderland syndrome），是偏頭痛或癲癇的副作用，它會以令人不安的方式扭曲時間和空間。例如在你趨近牆壁時牆壁卻往後退，或是腳踩的地面突然變成海綿。
更糟的是，患者會覺得自己變矮了十五公分，或是竄高了三點六公尺。要不就是覺得自己的頭腫成氣球。基本上，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的患者之所以會變成哈哈鏡裡的化身，可能是因為頂葉裡負責身體姿勢和位置的區域發生故障。精神分裂症患者也可能產生嚴重的妄想症，像是「雙頭妄想症」（delusional bicephaly），也可稱之為暹羅雙胞胎症，感覺自己多出一顆頭。一九七八年，一名澳洲精神分裂患者因為蛇行駕駛害死了妻子。兩年後，他突然發現妻子婦科醫生的腦袋出現在他肩膀上，對著他喃喃耳語。
天知道為什麼，但這男人把它當成一種徵兆，因為那名醫生騙過他老婆，他試圖用斧頭砍掉醫生的腦袋。失敗之後，他開始用槍射那顆腦袋，結果不小心射到自己的頭。（後來因為治療子彈造成的腦傷，反而「治好了」他的妄想症。）
（圖／取自Pakutaso，下同）
最荒謬的妄想症——沙特、卡繆這類存在主義作者所謂的荒謬——或許是科塔爾症候群（Cotard syndrome），這類患者賭咒發誓，說他們自己已經死了，又稱活死人症候群（walking dead syndrome）。這種病症經常攻擊老婦，往往是在遭逢意外後出現：他們相信自己的自殺企圖已經成功，或他們在送往醫院的救護車上就斷了氣。但他們明明坐在那裡，告訴你這一切，可他們還是堅信不疑；這些人如果聽到笛卡兒的我思故我在，就會說，別那麼快下定論。其中有些人甚至表示，他們可聞到自己的屍臭；有些人還企圖把自己火化。
在某些案例裡，他們的妄想會直接墜入虛無主義的最深淵。正如第一位描述這種症狀的醫生儒勒．科塔爾（Jules Cotard）所說的：「你問他們叫什麼名字？他們沒名字。年紀？沒年紀。在哪出生？從未出生。」
神經科學家對於科塔爾症候群的解釋莫衷一是，但大多數認為，和卡普格拉症候群一樣，必須有大腦裡的兩個部分同時受損。其中一派將科塔爾症候群詮釋成卡普格拉症候群的內翻版：這些人感覺不到自己的「面紅耳熱」，而這種死寂讓他們相信自己死了，不管該死的邏輯怎麼說。
所有這些妄想全都撬開了人類的心智，暴露出看似堅固、看似無可動搖的內在自我，其實還滿脆弱的。半側空間忽略症把患者的半個世界抹除殆盡，他們再也無法留意到。卡普格拉症候群患者失去他們對親朋好友的感受力。
愛麗絲夢遊仙境症候群的患者覺得自己的身體處於不穩定的融化狀態。異己手症候群則是顛覆了我們對自由意志的觀念，因為患者似乎對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失去了自由意志。但是，如果說神經科學的歷史曾經證明過任何東西，那就是：任何對心智——以及我們還活著的感覺——有貢獻的迴路，都有可能失靈，只要負責該功能的部位受到創傷。
不管喜不喜歡，妄想症甚至可能讓健康的大腦上當。單是用錄影機和假人模特兒，科學家就能輕輕鬆鬆在志願者身上誘發靈魂出竅的經驗。科學家也可以同時撫摸測試者的真手和連在他身上的一隻假手，藉此把多出來的第三隻手嫁接到測試者身上。一些充滿巧思的裝置，還可以讓人們以為自己變換了性別，或正在把雙手從身上抖掉。嗨，我是山姆。很高興遇見你，山姆。
＊延伸閱讀：阿兵哥毀容「食物從臉頰外漏」 女雕刻家巧手塑臉 用面具重建人生
＊本文摘錄自《外科醫生與瘋狂大腦決鬥的傳奇：神經學奇案500年，世界最古怪病症的不思議之旅》
作者：山姆‧肯恩 Sam Kean
譯者：吳莉君
本文由 臉譜出版 授權轉載
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