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法式軟糖
1944年,兩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從德軍駐義大利的集中營裡逃出來,分別為美國黑人男子Reed Peggram、丹麥白人男子Gerdh Hauftman,他們訴說了在集中營這段期間的慘烈經歷。
當時美國媒體曾以「兩名學者從德軍集中營逃了出來」之類的標題,描述美國黑人高材生,和丹麥校友一起被納粹抓進集中營的故事,受到大眾強烈關注,成為大家口中英雄般的人物。
(圖,Reed Peggram/wikipedia)
當時沒有人知道,這不只是逃離集中營的故事,還是跨種族、跨性別的禁忌愛戀。事隔多年之後,戰地記者Max Johnson才從蛛絲馬跡當中拼湊出兩人的關係。
Peggram出生於1914年的波士頓,在父親鼓勵與教導之下,Peggram通過了初級法語、初級德語和高級拉丁語等考試,並贏得波士頓拉丁學校獎學金第一名。1931年,Peggram在哈佛大學申請表上寫下自己的夢想——成為成功的語言學家。然而令Peggram沮喪的是,雖然他如願以償進了哈佛大學,但還是與全球競爭最激烈的羅德獎學金(Rhodes Scholarships)失之交臂,原因只因為他是一個黑人。
(圖,Reed Peggram/wikipedia)
除了膚色問題,Peggram還面臨另一個困擾。Peggram很清楚,自己從學生時期開始就只喜歡男性。但即使在環境相對開放的哈佛大學,他依然不敢透漏自己的性向。某天,Peggram在校園遇見那個讓自己傾心的男人,對方似乎對他也有意思,他們曾肩並肩坐在昏暗的工作室聽著貝多芬的音樂,Peggram感到快樂卻痛苦,他說自己害怕打破這個美麗的咒語,所以即使在黑暗中也不敢觸碰對方。
一黑一白的種族和同性話題還是在校園傳開了,無論Peggram怎麼寄出書信,通通石沉大海,對方退縮了。Peggram壓抑傷痛與思念,在讀完博士之後,便申請到巴黎索邦大學就讀,離開傷心地。
(圖,巴黎索邦大學/wikipedia)
1938年,在巴黎索邦大學的藝術展上,Peggram遇到了影響他一生的人——Gerdh Hauftman。Peggram永遠不會忘記,這個風度翩翩的男子站在身後微笑的樣子,「我注意到你喜歡這幅畫,我倍感榮幸。」原來Hauftman就是此畫的作者,同樣也是巴黎索邦大學的外籍生。Peggram和Hauftman一見如故,藝術、文化、語言天南地北聊開了。
某一天,Peggram和Hauftman互吐心事,才發現他們早已愛上對方。然而,這份愛戀卻無法留在自由的巴黎索邦大學裡。
二戰爆發,Peggram收到多封家書催他回家,但他不願意離開Hauftman,回信表示在歐洲有研究項目還未完成。1940年,戰爭還是燒到Hauftman的祖國丹麥了,兩人離開哥本哈根時,準備從義大利回法國拿行李。當時義大利和德國同屬軸心國,Peggram和Hauftman隨時冒著被捕的風險,過程驚險,省吃省喝、東躲西藏,但兩人沒想過離開對方。
Peggram接著又有兩次回家的機會,一次是美國駐歐洲慈善機構寄來返回紐約的船票;另一次是哈佛校友將遺產留給他,約為現在的16萬美元(約台幣5百萬),但必須返國才能領到。然而Peggram全部拒絕了。
(示意圖,與本文無關/免費圖庫 pixabay)
然而,一黑一白走在路上還是太顯眼了,他們終究被納粹抓住,軍官質問,「北日耳曼人(丹麥人)怎麼可以和黑人交朋友呢?」這時美國還未參戰,Peggram可以離開德佔區,但丹麥已是被納粹征服的國家,Hauftman必須加入德軍。Peggram毅然放棄了最後回國的機會,表示願意和Hauftman一起加入德軍,這是Peggram最後一次返家的機會。
最後納粹感到不耐,把他們通通送進了集中營。Peggram回憶,雖然集中營的日子苦不堪言、每天只能靠湯充飢、度日如年沒有盡頭,還好有Hauftman陪他,讓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氣。
然而,誰都知道納粹最恨的就是同性戀,兩人好幾次軍官被抓去審問,甚至突襲檢查,但他們早有防備,口徑一致表示只是學術上的合作對象,並維持適當的距離,始終沒被抓著把柄。
(集中營示意圖,與本文無關/flickr@Dale Cruse)
一批又一批俘虜被屠殺,Peggram和Hauftman將每天都當成最後一天。一直到1944年冬天,美軍第92步兵師出現,將他們拯救出來。「那是最好的聖誕禮物」,監獄大門打開那一刻,Peggram和Hauftman以為,在經歷了這麼多磨難與考驗之後,他們終將有個幸福的結局。Peggram甚至表示,「我不關心能不能回到美國,我只想去一個可以保證和Hauftman在一起,一起安居樂業的地方。」
然而,Peggram和Hauftman在獲救之後,在媒體與大眾的監視下,他們的愛情始終無法公開,甚至被強制回國分開審查。1954年8月,Peggram被送上輪船,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Hauftman。Peggram回到波士頓後,在醫院治療戰爭創傷後遺症,一待就是四年。Peggram好幾次想提筆聯絡Hauftman,但卻沒有任何勇氣。1982年,Peggram離世了。
(示意圖,與本文無關/免費圖庫 pixabay)
而Hauftman呢?他同樣對Peggram有著無盡的思念,據說他在回國後曾寄了多封信給Peggram,但不知為何全部石沈大海。20年後,Hauftman出版了一本詩集,許多學者都認為那是為悼念Peggram而寫的——我們並不知道,我們都曾懷疑過樹上的蘋果會不會成熟,也許今年,也許明年,也許永遠。
(We did not know then, although perhaps we did suspect it, that the apples would not ripen on the trees that year, or the next, or ever.)
VIA narrative、hereinu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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