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承蔚(台灣首位完賽聖母峰馬拉松的女性跑者)
急性高山症發作
今天抵達去年插旗的地方,我就以為已抵達開賽點準備折返回去。拍完照,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我立刻冷靜地走到尼瑪身邊:「尼瑪,我身體覺得怪怪的,有點想吐,會不會是急性高山症?該不該吞藥?」
尼瑪:「陸,開賽點還沒到,要到底下『真正基地營』很裡面的地方。妳不要馬上吃藥,我們先觀察看看,妳可能是吃壞肚子。我們先去冰瀑醫生那邊吃中餐,順便休息一下。」
聖母峰基地營的冰瀑醫生們有好幾位是尼瑪的親戚朋友,因此他要我繼續往下走,順便去冰瀑醫生的帳篷休息;另外,開賽點就是去攻頂八八四八之後下山的地方,那個地方在基地營最深處,也是非常靠近冰瀑醫生紮營的駐點。(真正的「基地營內部」觀光客無法進去,只有攻頂八八四八的人以及這場馬拉松選手,或者是得到許可、付費才有機會進到裡面;這也是當初吸引我報名賽事的其中理由,因為我想真正進入到基地營裡面。)
▲基地營最底層與最深處,旁邊就是攻頂入口。(圖/大田出版提供,下同。)
什麼是冰瀑醫生?
整個喜瑪拉雅山區,凡是有冰河、冰隙的地方,就需要架設冰梯,並且需要有人定期去探路,去看看路線是否因冰河的活動而改變。攀爬者跨越冰梯需要勇氣,但真正要感謝的是架設冰梯與探路的冰瀑醫生。沒有他們,任何攻頂要如何在有限時間內跨越道道生死交界的鴻溝?
聖母峰基地營的氣候變化多端,非常不適合長期居留,早晚溫差極大,這裡所有的生存物資都是靠人力、獸力補給。舉例而言:像我這種做短程居留的可以帶水上去,但是像冰瀑醫生是直接靠人力從融化的昆布冰河扛上來。這個過程極為繁複,曾經聽東尼描述要先從營地走到取水區,用錫製的水壺去把冰敲破取水,隔日這個洞又會再結冰,又得再敲;連喝一口最基本的水,都須費盡千辛萬苦。
另外,冰瀑醫生必須在登山季前就把所有補給品、登山器材、帳篷先帶到聖母峰基地營,在冰河上徒手用工具有如拓荒者般的整地闢建營區。
他們是聖母峰基地營的管理者。
全世界任何想要從尼泊爾這頭挑戰聖母峰的人,他們必須經過:基地營、冰瀑區、營地一、營地二、營地三、南坳、聖母峰。其中從基地營到營地一的冰瀑區是整段路途最無法預測的死亡區段。整片冰岩陡峭有如凍結的瀑布,冰岩與冰岩之間常常有無數深不見底的冰隙。因為氣候溫度改變,冰岩體質有如爆米花般脆弱,常常無預警崩塌。要跨越這道死亡區,就必須仰賴冰瀑醫生開路。
冰瀑醫生開路時,除了個人設備還要背上極重的器材,每個人平均每天在海拔七、八千公尺要負擔十五到近三十公斤的器材重量;另外還需要絕佳的判斷力去決定哪些地點與冰岩狀態適合架上冰梯。
▲冰瀑醫生會在登山季前就把所有補給品、登山器材、帳篷先帶到聖母峰基地營。
往冰瀑醫生帳篷行進過程中,我身體急速地感到不舒服,一切發生得很快,覺得沒有力氣、反胃。但同時對腳下跋涉的路感到震驚,因為真的是冰河,我旁邊就是昆布冰河啊!比賽當日我必須要穿越這些冰川、冰磧石,這比想像困難許多。越往前,我更急於想要瞭解整個賽道狀態,同時想趕快到冰瀑醫生的營帳吞個藥。
營區底層很冷,看著腳下的路,感受身上的風,我有種異想:突然覺得這場賽事若不是冷死,就是摔死,要不然就是被發狂的氂牛撞死(整場毫無交管,人牛爭道),要不然就是曬死,最後是跑死(實際距離絕對不會只是個全馬距離,若是迷路就是靠老天保佑)。
終於到了營帳,冰瀑醫生還煮麵、燒茶招待我。我毫無心理準備會見到冰瀑醫生,結果興奮得腎上腺素暴增,支撐了快二十分鐘。然而,看著眼前的麵我卻吃不下,想吐,但依舊逼自己吃,心想著:我需要體力走回去。看著最愛的高山奶茶,我開始感到暈眩,沒有力氣。我想到小鬍子教練跟我說的……
「尼瑪,我肚子不痛,但很想吐、也快沒力了,應該是高山症發作,我先吃顆藥,然後我們需要馬上走。」
尼瑪聽了馬上起身,告別冰瀑醫生,帶著我急速返程。
▲聖母峰基地營管理與攻頂之路安危聯繫,盡在此方寸之地。
▲與冰瀑醫生留影(暴增的腎上腺素支撐我二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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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陸承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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