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裴銀貞(Lina Bae)
譯/曾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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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想過自殺的十歲小孩
小學三年級夏天某日,下課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同班的男生跟在我後面,追上來說:「死肥豬、死肥豬、自殺吧!」
一開始我還以為我聽錯了,但是他一直緊跟在我後面,「死肥豬、死肥豬、自殺吧!」地欺負我。
我拿裝鞋子的袋子丟他,對他大喊:「閉嘴!」
但是他只是嘻皮笑臉,就從我面前跑掉。他在我眼裡就是個小惡魔,而且小惡魔做的壞事似乎不只那天而已,我也沒有自信能贏過他。回到家後,我哭了又哭,因為我覺得又氣憤又委屈,感到絕望和一片黯淡。
哭累的我打開陽台的窗戶,哭喊著:「我想死!我不想活了!」然後就把腳踩到陽台的鐵窗上。
但是我的勇氣只到這裡了。透過窗戶的縫隙往下看,我覺得地面離我好遠。心想掉下去一定很痛,要是真的死了怎麼辦?最後我只是無力地關上窗戶。
沒有人一出生就是胖子
在我企圖自殺的一年前,雖然胖嘟嘟的,但不算肥胖。朋友也很多,個性也很活潑,用最近的流行語說,就是「hot insider」。直到我發生了那件改變我人生的事件。
事情發生在我小學二年級的春天,我在遊樂場的攀登架上和朋友玩,但是我突然手臂無力,從攀登架上摔落地面。
我的眼前一片昏黃,感覺天要塌下來似的。因為受到強烈的撞擊,我失去意識,一臉發愣,身體就像石膏像一般,維持摔落的姿勢一動也不動,和我一起玩的朋友都嚇得不知所措。
剛好有位路過的阿姨伸出援手,我才慢慢從驚嚇和身體疼痛中恢復。在朋友的攙扶下回到家後,我跟媽媽說我在玩的時候從高處摔了下來。
或許是我講得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媽媽好像也覺得無大礙。但是隔天早上我一睜開眼睛,就覺得身體不對勁。
「媽媽,我的腿好痛。感覺好奇怪⋯⋯」
這時媽媽才驚覺事態嚴重,帶我到社區的醫院去。那時候媽媽只擔心要是我骨折,或是韌帶受傷該怎麼辦,但檢查的結果比這個更嚴重。
醫生從骨盆X光片中發現了奇怪的東西,是一個比10元硬幣再大一些的圓形,它黏在我的骨盆上。醫生懷疑那個黏在我骨盆上圓圓的東西是腫瘤,而實際大小可能會比片子看到的更大,所以叫我們去綜合醫院看。
不久後我便去綜合醫院檢查,那個圓圓的東西果然被判定是腫瘤。剛好不久後就有能安排手術的日子,於是所有過程都飛快地進行。
手術前媽媽雖然嘆氣又落淚,但是對當時才九歲的我來說,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為我連手術是什麼都還不懂。然而手術後的恢復期才是痛苦的開始。因為是切除黏在骨盆上的腫瘤,所以術後當然無法走路,不,就連坐著也有困難。
一切日常生活都必須躺在床上解決,飯也都是媽媽餵我,梳洗也是媽媽用濕毛巾幫我擦臉。這些都還忍得下去,最辛苦的是躺在床上大小便這件事。即使是小孩,也是有羞恥心的,就算是媽媽幫忙,也讓我覺得丟臉到想哭。
還有一件事隨著時間越久,讓我感到越難過、越痛苦,就是我吃進體內的那些藥物,藥的副作用讓我的頭髮掉光,身體也像氣球一樣開始膨脹。
最後我出院了,結束地獄般一個月的住院生活,我自由了!我殷殷盼盼的出院讓我既興奮又開心,因為我以為只要回到家,就可以像以前一樣跑跳玩耍。
但,一切都是我的錯覺。
恢復的時間比我想像中的久,我回到家後,還是只能躺著度日,也只能用雙臂的手肘爬行,代替雙腳移動。幾個月後,雖然我又可以上學了,但是當時我並非以雙腳,而是四隻腳行動,因為沒有拐杖,我就無法走路。
雖然我想玩想瘋了,但是醫生說叫我不要運動也不要玩。最後,除了上學,我幾乎只能待在家裡,而且還只能待在床上生活。於是本來開朗活潑的我,漸漸變得內向。
因為我被徹底限制活動。我的身體開始比以前長出更多肉,身體變胖,臉也自然變胖,我的身體、我的臉,和以前相比,變得「不漂亮」了。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二年級的第二學期中,我們突然搬家,我也轉學到新的學校。在那裡我很難適應新認識的同學,問題出在我是學期中突然轉學過去的,大家都已經自成小團體,所以我也很難打入他們。
和我同桌的同學看我胖胖的,露出一臉不悅,於是和他一起坐的時候,我總覺得坐立難安,得不斷看他臉色,讓我忐忑不安。只要他做出不對勁的表情,我就會馬上想:「我做錯了什麼嗎?」
那間學校讓我學到原來我的身材和長相,會讓人感到「不悅」。胖胖的我經常伴隨非好意的矚目,不管去哪裡都可以聽到大家談論我的長相和身材,一個個同學的視線都讓我覺得痛苦、害怕。
營養午餐時間我也可以感受到,有人在看我吃了多少,所以我甚至還會刻意吃剩,就是怕他們覺得我是因為吃太多才這麼胖。體育課我也常自己一個人傻站著,如果遇到要分組的運動,我就會想到「可是沒人要跟我一組啊」,於是我就會討厭那項運動。
每次換位子的時候,誰都不想和我同一桌。甚至有人分到和我同桌還會哭著說不要。每次要升年級的時候,有些壞男生就會圍著我,問我:「欸,裴銀貞,你幾班?」如果和我同班,就故意擺出臭臉,如果和我不同班,還會刻意在我面前歡呼、高興。
難受又不順利的校園生活,如果遇到好老師,至少對我來說是種安慰和鼓勵,但偏偏我轉學後遇到的第一個老師並非這樣的人。
他只因為我不太熟悉韓文的順序,就把我叫到黑板前寫字,只要每次我寫錯順序,就會握起拳頭朝我的頭打,並且在全班同學面前羞辱我:「你連這個都不會寫嗎?」
此後,我就變得害怕上台發表。
作者:裴銀貞(Lina Bae)
譯者:曾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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