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今天有位中學老師,帶了泰戈爾的詩集《漂鳥集》發給全班同學,或許有些同學會好奇翻閱、喜歡上這本書,有些同學可能連讀都懶得讀,寧可看剛跟朋友借的漫畫書。但不管如何,過了這堂課,大家仍會活著。
但是在台灣歷史上,有一個時代的政府,非常害怕民眾去翻這些書,甚至怕到如果有老師把禁書拿給學生讀,就要將師生都抓來刑求、弄死。
※貼心提醒:下文涉及《返校》劇情,還沒看過電影的酸酸快回頭!
▲20號上映的電影《返校》,以台灣戒嚴時期的高中校園為背景。(圖/《返校》劇照,下同。)
20號上映的《返校》,改編自赤燭遊戲所製作的同名電玩遊戲,以台灣戒嚴時期的高中校園為背景,重現當年白色恐怖氛圍,讓觀眾體會那個時代人民對「軍/警」與它背後「國家機器」的恐懼,即使在單純的校園內也不例外。
翠華中學三年級的方芮欣,在教室中醒來已是晚上,發現校園全變了,只剩另一個二年級學生魏仲廷,與她尋找剛才一眼瞥見卻消失無蹤的張老師。
魏仲廷在尋找過程中,漸漸領悟到他參加的讀書會成員可能都出事了。隨著一條條線索找下去,兩位同學在群魔亂舞、鬼魅橫行的校園裡,遇上許多恐怖至極的事情……
在白色恐怖的壓力之下,人們彼此難以信任,害怕被莫名當成匪諜。
在《返校》裡面,一個過去自認忠黨愛國的管理員伯伯,只因為借儲藏室鑰匙給學生,就成了與讀書會有關的人,被嚴刑拷打;學生作業簿上無害的文字,被人發現之後,可以被輕易羅織罪名、擴大解讀為「顛覆國家」;而任何人被抓進警總,都可能因受不了刑求而編出天馬行空的供詞……
人與人之間只能更加猜疑,每一步都恐懼,對大家皆要提防,犯的任何小錯誤都可能送走自己與他人的性命。告密者、叛亂者,說到頭來全都是受害者,受害於國家機器的恐怖統治。
在看似井然有序的社會背後,藏著一堆冤魂與血跡。校園內,學生以整齊步伐邁向操場,升旗時唱著國旗歌,集會場所都有國旗與國父遺像,每一處每一刻都在宣揚愛國,但在這些激昂、正面的愛國情操,掩蓋不了滿滿的血腥味。
《返校》的故事雖是虛構,但影射許多真實情境,例如1949年的「四六事件」,軍警直接進入學校宿舍逮人,或是1951年被槍殺的曾錦堂,只因參加讀書會研究馬克思書籍,就在20歲時斷送性命,這些歷史都與《返校》劇情互相映照。
當魏仲廷與方芮欣面對的校園越來越詭異恐怖,魏仲廷問了一句:「我們真的還在學校嗎?」
確實,白色恐怖時期,整個國家都是個大監獄,學校也不單純是學校了,憲兵可以任意進校園,教官可以隨時檢查學生書包與思想,教官或輔導老師「關心」學生時,在意的不是學生的心理狀況,而是要「匡正愛國思想」。
「思想控制」是白色恐怖時期的重要統治手段,因為任何「想法」都是上頭難以控制的,「想」是自由的,就算把一個人關起來,他還是可以想任何事情,這是威權政府最害怕的。
因此,「看書」誘發的思想刺激,讓獨裁者背脊發涼,必欲除之而後快,是以禁書名單上榜原因包羅萬象、匪夷所思,所有黑影都讓威權政府擔心地想開槍。
有一幕,同學緊張地燒禁書以掩埋證據,還念念有詞地說:「要跟金紙一起燒才不會被發現」,這個視覺意象非常震撼,它暗示著將知識(書本)與死亡(金紙)融合在一起,想要自由求取知識,就會死。
「不就只是看幾本書而已嗎?」習慣自由的、2019年的我們,或許很難想像怎麼會有那樣的事情,但它離我們不過七、八十年而已。
權力讓人腐化,「極權統治」對當權者一直很有誘惑力,如果我們不小心、不注意,現有的自由都可能馬上消失。
因此我們必須記得。活著的人如果不把故事說下去,那些無辜冤魂將變成無名無臉的鬼。記得那些故事,才知道自由多可貴、多麼值得為它奮戰,也才明白前人的犧牲與付出的代價。
「不要忘記」,是對死者的最高敬意,也是我們所能做的、對黨國殺人兇手的最好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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