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鴻源(台灣大學土木工程學系教授)
打造吸引優秀人才的國際化高等教育課程
同樣是在二○一三年,當時已預測到國內一百多所私立大學,在可見的未來有一大半收不到學生,連中後段的國立大學都無法倖免於難,但台灣卻遲遲沒有建立友善吸收外國學生的機制。
日本的東京大學、京都大學收到很多外國學生,除學校本身的水準夠高,吸引優秀學生,畢業生的程度在全世界都受到認可,其次是大學國際化,設計全英文授課的專門學程,讓外國人到日本就學也有生存空間。
但台灣顯然並非如此。以台大而言,雖然世界排名不算差,卻談不上是所國際化大學,至今沒有全英文學程,教授用英文教學也是採「志願」制。
猶記得在我開的一門研究所課程,開學第一天,我走進教室,看到一個白人學生,「你從哪裡來?」我用英文問,他回答我是伊朗,我接著問會講中文嗎?他搖頭說:「不會。」
「你為何會選這堂課?」我問,結果他給我的答案是:他沒有課可以修,因為找不到全英文的課。而他已經是博士班第六年的學生,因為學費便宜而遠渡重洋到台灣,台灣卻沒有提供友善的環境,所以那堂課我採用全英文教學,既然他是學生,註冊並坐到教室內,我就有義務教他。
相較之下,台灣的大學文憑含金量不足,東京大學、京都大學的排名往前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有國際化學程,但我們的大學連全英文學程都沒有,很難吸引外國學生。
另一方面,政府極力要吸引東南亞學生,卻缺乏配套反造成本地學生權益受損。民進黨政府上台後大力推動南向政策,花大錢給獎學金以吸引東南亞學生到台灣讀書。
但老實說,東南亞國家最優秀的頂尖學生,要出國留學首選是歐美國家,再往下一階約占百分之二十五到三十左右的人會選擇去中國大陸,因為對岸有足夠的市場和吸引力,願意到台灣的學生多屬這一階,甚至是較為後段。
這類的學生來到台灣,很多人都進入國立大學,他們通常不會中文,英文也不夠好,可能程度也不到國立大學所要求的程度,讓台上的教授無所適從,不但影響教學品質,本地學生受教的品質也不斷受到不必要的干擾。
作為一個大學教授,課堂上出現東南亞學生,我常會感到左右為難,一來是無從確認他們的程度,二來是課堂上不知該用哪種語言,因為中南半島來的學生英文不夠好,即使他們夠好,台灣學生的英文程度可能也不好。
貿然南進招生的結果是本國的教育資源被分掉,還影響教學品質和進度,學生的權益跟著受損。
▲台大目前教授用英文教學採「志願」制。(示意圖/記者張一中攝)
教育南進:輸出台灣引以為傲的技職教育
教育既然要南進,應該是以既有的強項去攬才招生。台灣的技職教育在八○年代可說是全世界數一數二,今時今日應該將技專院校對外開放,藉由輸入學生來輸出台灣最引以為傲的技職教育,同時可以為在東南亞的台商培養幹部,可謂一舉數得。
可惜的是當年的一番「教改」,不僅新大學如雨後春筍冒出,連技職專校都搖身一變成為科技大學,損失優秀的高職和技專院校,卻多了一堆華而不實的「大學生」。於是我們看到大學生滿街走,學校教育卻培養不出學有專精的修車技工,而修了一輩子車的老師傅空有一身武藝,在科技大學的評鑑制度下根本無法生存,導致技職逐漸式微,技職教育幾乎被摧毀。
要解決大學的空洞化,又要和東南亞國家建立關係,不如採取務實南向。所謂的「務實南向」,既要在東南亞拓展台灣的影響力,也要解決台灣現階段的難題,也就是吸引東南亞優秀的年輕人來就學,畢業後可留在台灣就業,沖淡台灣老化和少子化的人口結構,也解決勞動力不足的問題。
即使他們選擇回到母國就業,也會把在台灣所學和所見所聞都帶回去,成為對台灣友善的朋友,也是台灣國力的延伸。總而言之,南向政策和移民政策要相輔相成,才能為國家創造最大利益。我們這些在八○年代前往美國留學的留學生,都親眼見證美國如何留下各國前往就學的菁英,才能成就日後的美國。
台灣要化危機為轉機,不僅要設法吸引並留住東南亞來的年輕人,更要開放中國大陸的中上程度學生前來,待畢業還要鼓勵他們留在台灣,因為國家將一個人培養到高中甚或大學畢業,需投入相當的資源,不論是外國或是中國學生若能留下來,都是國家的人才,也是支撐國家的重要支柱。
但因兩岸間互不信任,原本互補的可能也消失。如今我每次看到人口結構圖,心中想到的都是台灣的未來,孩子要從哪裡來?又有誰可以支撐老化的台灣?
更大的危機是我們正在流失年輕人口,因為就業機會、薪資結構、政治不安定等種種原因,很多人一從學校畢業就離開台灣,若我們想要留下外國學生、大陸學生,很多政策都要鬆綁,尤其是中央政策需要釐清以制定方向、節奏。
曾經有位年輕同事,跟我提到台大國際企業學系(舊稱國貿系),一個班級的學生畢業,有三分之一會前往歐美,另有三分之二到中國大陸,一個都沒留在台灣,我相信這不會是特例,關鍵推力自然是薪資結構過低。
作者:李鴻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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