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白
曾幫我打架的兄弟，現在和我不再聯絡
強哥是我最要好的兄弟，現在在老家開了幾間手扒雞店。
前段時間，強哥打電話告訴我：「老三，我下周四結婚，你得來當伴郎。」
那段時間我正處於事業低潮期。稿子寫得不夠好，工作上也被同事碾壓，不敢放鬆一分一秒，更不好意思請假。
我對著電話支支吾吾地說：「強哥我可能去不了。」
強哥說：「孫濤都從美國飛回來了，我們兄弟三個好久不見了，你可以試著請假嗎？」
我打開電腦看了一下文章的排期表，周三那天排的正好是我的稿子。我想了想還是說：「工作這邊太忙不能去。」然後我馬上補充一句：「強哥，我就不去了，紅包我請他們捎過去。」
強哥語氣一下就變了，聲音忽然變得很低：「我又不是為了要你的錢，孫濤在美國讀書，你不在老家工作，我們三兄弟好久沒聚齊過了。」
最終我還是沒能出席強哥的婚禮。我安慰自己，都是兄弟，他可以擔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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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哥結婚後的第四個月，帶著老婆來旅遊，打電話來說要來玩上三天。強哥說好久不見我了，想找我一塊吃個飯，還帶了一點東西給我。
我說：「沒問題，你們夫妻來了，怎麼都要好好招呼招呼你們。」
強哥來的那天是星期四，我們粉絲團要定月度計畫，到家的時候差不多是凌晨三點了。我躺在床上想讓他們這兩天好好玩，第三天周六的時候我再去找他們。
周五下午，本來之前約好要去參加的新媒體交流活動，突然改到了周六，主辦單位打電話說，要我們盡量早上九點之前到。
那個下午我打電話給強哥說，我這裡突然有急事，不能陪他了。強哥說：「沒事沒事，以後機會多得是。」
雖然當時感覺很愧疚，但同時也在心裡安慰自己，都是兄弟，他可以擔待的。
四個月後，我看到了強哥放了孩子滿月照片，才知道強哥剛為孩子辦完滿月酒。我越想越難受，晚上給強哥打了一個電話，問他怎麼沒叫我。強哥說我比較忙，處於事業上升期，應該全身心發展事業。讓我不要多心。再說又不只生這一個，第二胎的時候叫我。
強哥和我打電話的時候還是嘻嘻哈哈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遠了。慢慢地，強哥不在我的貼文按讚了，也很少在我們的那個群組裡吹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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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件事，我的心情很難受，周末在床上躺了兩天。我知道，「都是兄弟，他一定可以擔待的」已經安慰不了我了。那時候我模糊而清晰地發覺，我和強哥之間的關係有了一個難以修補的裂縫，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星期一上班時，路過一所中學，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男生們三五成群地在斑馬線上走著，像極了國中時的我們。
國一剛開學我和強哥同班，當時還不算熟。由於我被幾個混混勒索收保護費的時候沒有妥協，結果有一天放學，七八個混混一起在學校門口堵我，幾個人把我拉到學校旁邊的小樹林，說要打到我聽話為止。
那天強哥正好路過，走到我前面，看了我一眼說：「別慌，有我呢。」
轉過頭對混混說：「幾個兄弟，我是跟西關東哥混的，我兄弟得罪你們的話我給你賠禮道歉，今天給我個面子放我兄弟一馬。」
說完不等混混回應就轉過身來朝著我咧嘴笑，隨即就要帶著我走。
我在那裡不敢動。他說：「你愣著幹什麼？ 我這都擺平了，找個地方請我吃飯去吧。」
他話音剛落，幾個混混就把棍子往強哥身上打，邊打邊喊：「你什麼東西，還給你面子。」
我連忙上前護住強哥。就這樣我和強哥都被人揍了，被揍得鼻青眼腫。晚上的時候我和強哥在學校附近的一個熱炒攤，拿著身上僅剩的兩百塊錢，要了一盤花生和幾瓶啤酒。我們一人拿一瓶，碰完以後，看著對方像豬頭一樣的臉傻笑，然後一飲而盡。那時候，我覺得強哥會是我一輩子的兄弟。
那天我沒去上班，發了請假的簡訊給主管。還沒等她回覆，我就迫不及待地買了回老家的高鐵票，我想找強哥當面說清，我不想失去強哥這樣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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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多到了站，我想著給強哥一個驚喜，就沒打電話讓他來接。出了高鐵站，按照強哥經常定位的地名叫了計程車，車開了十五分鐘還沒到。我記得上次強哥說從他家到高鐵站只要五分鐘。我以為是司機故意繞路騙我，我拿出手機地圖輸了強哥家社區的名字，螢幕上顯示從高鐵站到強哥住的社區有28.5公里。
我想起2016年12月中旬的時候，晚上九點我坐高鐵回城工作，中間停在老家，大概停五分鐘，那天我發文說自己又回去上班了。強哥在下面留言：「我們好久不見了，不然你停的時候我去找你吧。反正高鐵站離我家不遠，開車五分鐘。」
停車的時候，我剛出車門就看見強哥在那裡等著。那天特別冷，我穿著一件加厚版的大衣都凍得難受。強哥左手提著兩盒手扒雞，右手拿著一包菸，看見我下車就趕緊遞給我：「這是你以前最喜歡抽的牌子，天冷抽根暖暖手吧。」那天一根菸剛抽了三分之二，車即將關門的廣播就響了，我拿著強哥給的手扒雞上車了。
現在看了地圖才知道，原來強哥說的不遠是28.5公里，說的開車五分鐘的路程，其實要走上一小時。晚上九點多零下十幾度的天氣，28.5公里的距離，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換來了我三分之二根菸的時間。
當時的心情極其複雜，既後悔又愧疚，強哥對我這麼好，我卻因為各種事錯過他的婚禮，錯過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幾件事。錯過了他跪著拿出戒指對新娘求婚，錯過了僅有一次當他伴郎的機會，錯過了他端起酒杯對著賓朋感謝他們的到來和支持的時候，錯過了他為人父抱起女兒的時刻。
在車上我就哭了。我覺得對不起強哥。司機從後視鏡裡看見在後座上哭的我，遞給我幾張紙巾，用一種過來人的口氣說：「孩子，你還小，不值得為女人這麼傷心。」然後把音樂換成了＜愛情買賣＞。司機把我逗笑了。
那天晚上到了強哥的家，強哥看到我先是驚訝，後來很平靜地走了過來，把我的包拿過去放下，然後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兄弟，你來了。」
晚上，我和強哥各自拿了一瓶啤酒，碰瓶，一飲而盡。像極了國一那年的那個晚上，我們倆鼻青眼腫地在熱炒攤前舉起酒瓶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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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輩子大概有2萬6298天，63萬11二小時。在這漫長的歲月裡我們會接觸無數人，99.999％的人都是我們生命裡的過客。真正的好兄弟，無話不談的朋友只有0.001％，然而這極其難得的0.001％，我們極少去珍惜。
因為，在我們眼裡，他們是我們的兄弟，無論我們做了什麼，他們都不會有一點點介意。我們不用照顧他們的任何感受。曾經我以為是兄弟就可以肆無忌憚，嘴上說我是把你當兄弟才這樣對你，才可以放你鴿子，才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拒絕你。
但其實他們也會介意，也會難過，也會失望。友情和愛情是一樣的，都需要用心去經營、付出。我們總是把自己最差、最不堪的一面給了最親近的人──漫長歲月裡只遇見0.001％的人。把最好的脾氣，最好的禮貌給了我們生命裡的99.999％的過客。
我們總是想討全世界的歡心，除了我們生命裡最重要的那0.001％。
作者：呂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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