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前的日本,運送屍體下樓時大多時候不能搭電梯。因此不管樓層多高,很多時候都是找人一層一層背著屍體走下樓的。
而這些背屍體下樓的人,很多都是外國人來打工的,背一次的報酬幾乎都比一個禮拜打工的薪水還高。若你在背屍體時,故意在每一層樓停一下的話,這時候往往會有該層樓的住戶送上一個紅包,請你快點下樓。
--
上次興沖沖地去找小李問「背屍體」的經歷時,遇到了K子,也聽到了令人難過的陽台小姐妹事件。相隔一週後我再跟小李見面,在陰雨茫茫的歌舞伎町裡,這次就只有我跟小李,在時常拜訪的小酒吧裡兩個人小酌。
「對於背屍體打工的故事,你知道多少呢?」小李說。
我跟他說我在網路上看到了一些,有很多種版本,像是背著斷頭老人下樓的故事,或是背著服毒自殺的年輕女子,每個故事都令人不禁唏噓,多多少少也顯現了日本壓力之大及疏離感帶來的孤獨。
小李聽了之後,點了點頭說:「那麼,我這段經歷應該是不太一樣的版本。」
▲充滿高樓大廈的日本,背屍體這個行業一直都不是很輕鬆,但因為報酬頗高,甚至有被壟斷的情況出現。(示意圖/魚漿先生提供,請勿隨意翻拍,以免侵權,下同。)
跟許多中國人一樣,小李剛來日本時初次落腳的地方就是歌舞伎町。由於生活的壓力,像是房租跟交通費就壓得他喘不過氣,日文不好的他也沒能找到太好的打工。就在他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偶然在同鄉會認識了王大哥,王大哥跟他說偶爾會有不錯的打工,問小李要不要試試,缺錢的小李當然千拜託、萬拜託請王大哥介紹。
幾天後,王大哥就從微信傳來了訊息,跟他說歌舞伎町今晚有個打工。聽到消息的小李喜出望外,連忙答應,到了現場後,才發現是自己從來沒想過的「背屍體」打工。
「其實現在搬運屍體的工作大多都是醫院負責,不過你知道嘛?歌舞伎町的規矩往往都不太一樣。」小李又補充著說:「那是『無理心中』的案件。」
「無理心中?那是什麼?」我問。小李解釋說:「就是同歸於盡,雙雙殉情的意思。」
原來王大哥平時也是做著搬屍體的打工,只是這次樓層高,又有兩個人,便請人高馬大的小李一起來幫忙。
「由於不能搭電梯,我們就從14樓高的樓層,這樣一層一層背下去。」小李說。
▲小李說,當時背屍體是不能搭電梯的,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有沒有好一點。
從那時候開始,小李就常常跟王大哥一起去做這樣的打工。背屍體的報酬如果除去被包的紅包不算的話,一次大概是2萬日幣(約新台幣5522元)左右,加上不時會收到的紅包,其實往往一次就比打工一週的薪水還高。
「直到幾年前,由於醫院大多一手包辦搬運屍體的工作,背屍體的打工越來越少。那時我也開始了納棺師的學習,也就是日本禮儀師的課程。能背屍體的時間也有限,而最後幾個案件裡,有一個案件令我印象特別深刻。」小李說完抽了一口煙,接著又說:「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要背的屍體,是一個熟識的人。」
那時跟他一起來日本闖蕩的朋友裡面,有些人是跟著女友或男友一起來的。其中有一對情侶跟小李特別合拍,那對情侶中男的叫小徐,由於小徐的日文特別好,一來就找到不錯的工作。小徐也頗照顧小李,知道小李沒什麼錢,總會叫上他一起來家裡吃飯。
「而這次的死者,就是小徐的女友小彤。」小李說。
▲背著心愛之人的屍體下樓,我想心情一定十分複雜。
來到東京的人們,很少有不被這紙醉金迷的城市所迷惑的,尤其在這歌舞伎町,往往許多人被這燈紅酒綠的生活磨光了意志,只想追著這奢華糜爛的生活。
「有次我去小徐的家裡打擾時,發現小徐的女友似乎已經搬走了,一問之下,原來是令人傷心的故事。」小李說。
雖然小徐的收入不錯,但小彤還是在家裡坐不住。後來就到歌舞伎町的夜總會打工,結識了日本的有錢人並結婚了。那時候小彤無情地拋下了小徐,一年後,小彤的丈夫因病過世,繼承了龐大遺產的小彤,更是揮金如土,沉溺在歌舞伎町的牛郎店裡。
但金山銀山還是有揮霍完的一天,小彤不久便花光了所有的錢。而那時候她已經迷上了牛郎店,只好去日本的風俗店打工,用著身體換取金錢,而在那時候更是染上了毒癮,不時的在家裡注射毒品。
「這些都是小彤的同事跟我說的,但當我發現死者是小彤的時候。我馬上打了電話給小徐,小徐二話不說,馬上跟公司告了假直奔過來。」
「後來呢?」我問。
「小彤的屍體是小徐背下去的。由於吸毒的關係,小彤過世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體重了,但小徐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屍體背了下去,而我全程在旁邊,聽到小徐每背一層,就跟小彤說一句話,小徐也婉拒了所有的紅包,連背屍體的費用,他也不收。」
--
「小彤啊,這就是妳想要的生活嗎?當初我們說好的要生兩個胖寶寶,妳還記得嗎?」
「妳知道嗎?我一直在努力賺錢,妳如果再多等我一下,我們就可以搬離那個,每次都被風吹得呼呼作響的小房間了。現在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可是妳不在了,有多寂寞呢?」
「妳總是說要跟那些日本女明星一樣光鮮亮麗的生活,但在我心裡,妳永遠比那些女明星還漂亮。」
「小彤妳知道嗎?我一直在等妳回來,終於等到妳了。最後一程,就讓我送妳吧。」
--
我看了看小李,他偷偷擦了擦眼眶裡的淚光,而我也小聲地吸了吸鼻子。
小李拍了拍我說:「好了,這故事就這樣,那麼今晚我們一醉方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