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宴平樂,曾在保險公司當了整整兩年的業務員。或許是當業務員的期間,需要接觸的人事物很多,加上我們這個行業沒有底薪,所以很多光怪陸離的事情,只能見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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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新訓的時候,在成功嶺當兵,因為我長得比較高,所以當了班頭的位置。阿凱則是六班的班尾。
班頭是長得比較高的,那班尾當然就是長的比較矮的。班尾有一個工作,那就是需要負責抬全班的飲用水,尤其在炎熱的八月,為了避免中暑,飲用水是國軍幹部非常重點要求的項目。
只是每一次抬水都是阿凱,久而久之阿凱在心中累積了一些不滿,加上排長每一次都喜歡嘲笑阿凱,有些粗重的工作,也都會指定阿凱去做,甚至每次都會要求班長「重點訓練」阿凱。
阿凱這個人,平常也不怎麼抱怨排長,大概屬於那種逆來順受型的人物。直到我們某次上靶台,阿凱終於爆發了。
有當過兵的男生都知道,成功嶺的打靶場是幾個鋼棚連在一起,一排新兵上去臥倒,拿起槍枝瞄準前方的靶子,旁邊都會有教育班長盯著。
上場前,排長冷笑的說著:「你們各位不要浪費國軍的子彈啊,媽的,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們槍口,正前方是怎麼回事啊。」
說完之後,排長敲敲阿凱的鋼盔:「尤其是你,媽的,眼睛閉不起來就用膠帶給我黏著,再打脫靶你就有掃不完的廁所了。」
「六班上場。」連長喊著,終於輪到我們六班了。
「臥射預備!」隨長口著連令,所有人紛紛趴下。阿凱也趴著。
站在鋼棚裡面的排長不爽的對阿凱喊:「天兵啊,腳跟不要翹起來,說多少次了。」
班長也不客氣的把阿凱的腳往下踩,然後班長就對阿凱說:「死菜鳥,打不到就叫幹部玩死你。」
「三發裝子彈。」成功嶺因為是新訓中心的緣故,平常下部隊是六發裝子彈,但是因為新訓的關係,所以都是用三發裝子彈。連長說,反正也打不到,不要浪費國軍彈藥,三發夠了。
「左線預備。」左邊的教育班長舉起手上的預備旗。
「右線預備。」右邊的教育班長舉起手上的預備旗。
「全線預備。」所有教育班長放下手上預備旗,這時候就表示已經全部準備完畢,班兵們可以自由瞄準開槍射擊。
就在這時候,阿凱突然一個扭腰,舉起手上的65K2步槍,對準鋼棚裡面的排長。
「磅!」在所有人一陣錯愕之下,阿凱開槍了,毫不猶豫的。但是也不知道是因為太緊張還是怎樣,這一槍,打進鋼棚後面的樹林裡面。阿凱馬上往下修正槍口。排長完全不可思議的瞪著阿凱。
「磅!」又一次擊發。這一槍,擦過排長的鋼盔,清脆的敲擊聲迴盪在鋼棚裡面,坐在旁邊的教育班長看傻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連長馬上大喊:「把他壓下來。」教育班長像醒過來一樣立刻撲上去一把抱住阿凱。
「磅!」阿凱歪歪斜斜的身體,扣下了板機,步槍第三次擊發。這一發子彈,直接貫穿排長的膝蓋。排長痛得哇哇大叫。
阿凱被壓制在地上,興奮地瞪著血流滿地的排長,然後轉過來對教育班長說:「算你好運,本來有一顆是要給你的。」
這件事情,後來被旅部壓了下來,沒有曝光。
當我們下部隊的時候,聽說阿凱被送軍法,判了不知道多少年。而排長因為直接被擊穿膝蓋,雖然手術成功,但是未來走路可能也無法正常了。
因為做保險業務員的關係,多年之後,跟阿凱約在咖啡廳見面。再見到阿凱的時候,他比當兵時候胖了不少。
看著別人早在社會上取得一定成就,而他卻跟剛退伍的社會新鮮人一樣,我問他當年後不後悔開那一槍。
阿凱只是淡淡的跟我說,沒什麼後不後悔,當年開槍的時候他也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壓抑到了一定程度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手裡剛好有槍,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