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忘記了我是誰，還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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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小李和K子見面是農曆年後的事了。
由於這一陣子日本天氣普遍寒冷，加上日夜溫差頗大。不少身體比較虛弱的老年人們沒有熬過這個冬天，這段時間也是像小李和K子這樣從事殯葬行業的人最忙的時候了。
等到他們忙到告一段落時，已經過了農曆年好一段時間。許久沒有聽他們說故事的我，便作東邀了他們一起去新宿黃金街的小酒吧坐坐。由於我來得比較晚，剛推開酒吧的門，就看到小李、K子跟酒吧老闆眼眶紅紅的說著話。
納悶的我不禁問了：「怎麼了嗎？怎麼剛過完農曆年就這麼愁眉苦臉的？」
K子推了推小李的手肘，要小李再跟我說一次那個讓大家紅了眼眶的案件。
▲若是能白頭偕老，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仍能依舊攜手，是不是也是一種幸福呢？（圖／魚漿先生提供，請勿隨意翻拍，以免侵權，下同）
我坐了下來，聽著小李再把案件的來龍去脈說過一遍。
那是小李在農曆年間處理的一個案件，小李說：「雖然日本不過農曆年，但是身為華人的我還是希望過年期間能平平安安的。不過死神永遠沒有在休假，年節期間往往都會有不少老年人往生。」
這次的往生者是一個老太太，由於老太太的兒子女兒都已經離家，因此老太太就跟丈夫相依為命，丈夫是個有點失智的老先生。由於丈夫失智的程度還算輕微，老太太希望能在老先生需要入院之前，多照顧他一些日子。
小李有點紅了眼眶的說：「少年夫妻老來伴，我想那就是愛吧。」
有一天，老太太為了買菜出了家門，騎腳踏車的時候由於天冷手腳不靈活，就在下坡的時候跌倒了。老人家的跌倒往往都是很危險的，老太太沒能熬過，由於頭部撞擊到地面，很快就過世了。
這次的葬禮是由小李跟A子一起主持，能一次請到小李跟A子也算是來頭不小的人物，所以葬禮舉行的時候，參加的人數也實在不少。不過令小李納悶的是，坐在最前面的那個老先生，怎麼一臉茫然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葬禮舉行到一半時，老先生突然站起身要轉頭離去。當老先生一起身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見一個中年人過來拉住那個老先生說：「爸爸，你要去哪裡呢？媽媽的葬禮還沒結束。」
結果那老先生大吼說：「什麼葬禮！你媽在家裡煮飯等我回去吃，再不回去就冷了，放開我。」
老先生不顧兒子的勸說，執意要走出去，結果葬禮亂成一團，小李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A子接手，要小李帶著老先生跟中年人去外面的涼亭坐坐。
▲有些葬禮會場會設置日式庭園，或許可以讓一些悲傷的人們得到安慰
只見涼亭裡老先生不斷罵著中年人說：「你這個不孝子，為什麼不讓爸爸回去吃飯？媽媽的菜都要涼了！讓我回去！」
那中年人不斷道歉並下跪，被晾在一旁的小李一句話都不敢說。後來老先生的女兒來到，帶著爸爸先行離開。
中年人連忙跟小李道歉說：「爸爸因為有點失智的關係，忘了許多事情，但唯一沒忘的就是媽媽。我想他也是很努力才沒有忘記媽媽，只是他也不記得媽媽已經過世了，始終惦記著媽媽為他做的飯，一直認為媽媽還在家裡，不曾離去。」中年人說完後，已經泣不成聲了。
後來葬禮還是順利完成，只是到最後那個老先生還是沒有回來。
聽了這個案件後我也紅了眼眶，問了小李說：「後來呢？」
小李回答：「後來老先生也過世了。」
由於怕老先生沒人照顧，就先由兒子女兒輪流照顧著，直到要送去安養院的前一天，老先生就抱著老太太的遺照安詳地在睡夢中過世了。而這次的葬禮也是由小李主持的，連續辦了兩個葬禮，讓小李快要忙不過來。
「可是天啊，驟失雙親不是很大的打擊嗎？」我問。
「是啊，老先生跟老太太都已經九十多歲了，也算是功德圓滿了。但我在想，或許對老先生來說，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記得自己所愛的人，跟隨其後安詳離去，也是一種幸福吧。」
我靜靜地坐在酒吧內，聽著冰塊融化的細微聲音，喝了一口後，眼淚也默默地流了下來。我想或許對老先生來說，深愛的妻子從未離開過，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