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儀師
阿益孤零零過身後過了一年,又到了中年普渡的時間,身為宮主的我也像往年一樣問起大家是否需要幫過往的祖先們普渡,計算桌數;阿節(阿益哥哥)雙親都早已往生,所以也跟往年一樣向我登記了一桌並寫上他父母的名字。
小時候的一場大病導致他一生行動不便,還好他樂觀又努力工作,後來娶了老婆、生了小孩,建立自己的家庭,我們全家都替他開心。誰知道四十幾歲被裁員,行動不便年紀又比別人大,找工作處處碰壁,過了幾年之後老婆小孩開始看不起他,又發現自己得了癌症,從此就放棄人生每天躺在家。
這次的客戶小珍,往生者是她的母親,因車禍意外,才六十幾歲就不幸過往。小珍為了方便大家連絡、統一了解目前進度跟訊息,就將我跟他的家人,包含爸爸、兩個弟弟跟一個妹妹拉成一個Line群組。要出殯的前幾天,大家正在群組裡討論著要燒什麼給小珍的媽媽。
十幾年前,我幫忙一房遠親處理長輩的後事,因為他們家經濟狀況一直不是太好,我便問了這次的客戶,也就是我自己的表妹,她們母親的後事該如何處理,因為要進塔的話,塔位的費用他們可能也是個負擔。
我看著張先生這個年近花甲的男子在醫院崩潰,低聲的說著這句話,跪坐在地上泣不成聲,不容許任何醫護人員靠近他的妻子。他那還沒滿五十歲的妻子,生命短暫如同過客般,即將從他生命中離席。
做葬儀這麼久,有時候會認為與其說是看破生死,不如說是看破了人性。是非善惡、對錯真相,在人死了之後似乎可以看得更透徹,因為當事者已經離開了,活著的人又有什麼好牽絆的?
有一種說法,人在往生後第七天會回來看自己的家人最後一面,也就是大家俗稱的「頭七」。但,往生者經常不是以自己原來的面貌回來,常是以較小體型的昆蟲現身,而且……以我的經驗,祂們也不見得只有頭七才會回來。
十多年前我接手了一個太太娘家的案子,往生者是我岳母的姐妹,九十多歲壽終正寢。我記得那個阿姨子孫滿堂,而且都頗有成就,所以走的時候也是送得風風光光,還燒了不少紙紮品,打算讓阿姨在陰間使用。
本來這個撿骨的案子我不太想接,因為第一次跟委託者陳先生見面的時候,我都還沒看到墓,就看到他找來其他殯葬業者,擺明要「比價」。說真的,我半退休的在做這行,光看到這個情況「奇檸子」就整個不好了。
前幾年,一位認識十多年的好友阿輝突然來電,開口跟我借三萬塊錢,我沒多想就直接匯款給他,沒想到接著就再也聯絡不上他。阿輝搬了家,電話先是不接、後來變空號,連他的太太也找不到人。我問了幾個熟識的朋友,他們也遇到一樣的狀況,阿輝都是向他們借了錢然後就人間蒸發。
前陣子接到了友人父親的喪事,由嫁出去三、四十年的女兒負責張羅全部後事,已經夠累人,而且據說過世的父親在她小時候經常痛打、羞辱她跟母親,拿祖產在外面風流快活,錢被外面女人騙光之後才摸摸鼻子回家。然而,這個男人回家後仍然繼續對妻女拳打腳踢,直到妻子真的受不了才決心離婚。
小朋友天真無邪,有時候難免講出「不該講的話」,大人常會以「呸呸呸!童言無忌」來帶過。可是,真的這樣講完就沒事了嗎?有時候,看不見的好兄弟們也許非常當真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