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大醫學院六年、在台大醫院六年,離開了醫學中心的洪浩雲,終於有時間停下腳步,回憶記述過去在醫院忙碌的點點滴滴。恰逢鬼月,就從醫院裡面的鬼故事開始吧!
文/洪浩雲
約略是晚上九點吧,急診室已經被吃完火鍋肚子痛、逛街扭到腳、看正妹扭到脖子、探視爺爺發現背痛三天這一類的病人塞滿了,結果救護車送來一個車禍的弟弟,除了骨折之外似乎還有內出血,掃超音波時就看到,破掉的脾臟外面一團血塊,弟弟血壓也不高了,得馬上開進去!
「家屬呢?」我急切地問護士,「他是救護車送來的,還沒聯絡到家屬。」聽完護士的回答,看著急診科醫師還在搶救他的血壓,我走到電腦前面先確認加護病房的床位,然後一個中年男性出現在我面前,「醫師,我兒子,還好吧?」抬起頭一看,眼前站著一個白襯衫西裝褲的中年人,衣著不甚乾淨,應該說有點髒亂,整個人的態度也怪,沒有一般家屬哭天搶地的激動,反而像是在緩和安寧病房裡面碰上的病人。
「你是爸爸?」不過我現在可沒時間想這麼多,馬上抓了一疊同意書給他, 「他現在生命徵相不穩定,有骨折和內出血,意識不清楚但是沒法確認有無顱內出血,不過已經插管接呼吸器了,現在內出血止不住就會死,如果你同意我們就進開刀房手術止血先保命再說,其他問題只能慢慢處理....」嘰哩瓜拉一長串解釋也不管他懂不懂,我先排好緊急手術排程,聯絡開刀房,這時護士把一疊同意書拿過來「爸爸都簽好了,說同意手術!」好,於是我們就把弟弟的床連著呼吸器推進電梯進刀房,護士則把爸爸帶到刀房外的等候區。
▲等候區空無一人,而當初的手術同意書只留下紅色指印....(圖/取自洪浩雲醫師粉絲團)
手術超級驚險!一打開肚子瞬間流出上千毫升的血塊,病人血壓瞬間掉到快沒有,好在麻醉科大醫師奮力協助穩住心跳血壓,我們還一度在手術台上CPR!最後脾臟摘除,小腸兩個破洞補起來,兩邊肺音都在,放完引流管關好肚子,請骨科過來先打石膏,因為骨科醫師說等他活下來再考慮行開刀復位內固定術。
把弟弟推出刀房的時候護士去等候區叫家屬,不過整個等候區空蕩蕩的沒有人影,「打電話嗎?」找不到家屬的事情偶爾會碰到,我們就先把病人送到加護病房去,這時候又接到急診電話,簡單交代完病人狀況和開刀過程,我就趕緊跑到急診室去。
「今晚真熱鬧!」看著連床都沒有的病人坐在角落的輪椅吊點滴,就覺得頭痛。走到急救室外面聽到裡面正在急救,就問了一下護理師裡面的狀況:「車禍送來的中年男性,送來時GCS 3分插完管,肋骨骨折兩側血胸已經插上胸管,不過剛剛心律不整一直在急救,本來是想請你看看他肚子的,現在似乎不必了....」
拉開簾子走進去的那一刻, 我忽然覺得很不自在!在插滿管子的軀體下面,壓著被剪開的白襯衫和西裝褲,都有一種既視感,這時我的手機又響了,加護病房打來的,「醫師,剛剛那弟弟的同意書是誰簽的?都沒有名字,只有紅色指印耶!」....這一頭的病床上,軀體隨著心臟按摩在規律起伏,帶動著沾染鮮血的手臂,在白色床單上印下一個個紅色的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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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想讓你知道…恐怖卻有些感人,爸爸的靈魂還是陪在兒子身邊甚至簽同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