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苡絃／圖、文
2012年在菲律賓短期交換的時候，發現菲律賓的超市有很多這種各大品牌的小包裝身體日用品。幾乎是試用品的量，一次就沒了！
我那時候以台灣人的本位角度來思考，覺得這應該是旅行包。但是想想又不太對，我念書的大學是在很偏遠鄉下的地方，根本沒有觀光客，而且當地人也不是大量旅行的族群，怎麼樣都不需要這麼大量的旅行用品阿！
這麼偏遠的地方
我換算了一下，覺得小包裝這樣買，長期下來絕對還是比大包裝貴很多，如果生活條件不好的話，稍微算點數學，應該也知道大罐的比較划算吧！
然後我還想，會不會是這裡的消費者品牌忠誠度極低，而且口味多變，喜歡嘗鮮，不喜歡同樣的東西用很久；所以為了因應這種消費者，才會推出這種小包裝。但想一想又不可能…
就是覺得好玩，但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昨天去參加一個朋友的音樂發表會，同桌有一個挪威人，他在台灣待過6年，在亞洲也待了快14年，現在從事顧問工作。他現在的客戶是P&G，負責的區域是台灣、日本、和泰國地區的使用者習慣調查，常常要到各地去觀察使用者日常生活的行為，去問他們一些很detail的問題。
比如說：
你都多久洗一次澡？
你平常洗頭髮會按幾下洗髮乳？
你大便的時後平均都抽幾張衛生紙？
你小便的時候會用衛生紙嗎？
諸如此類的。
他說這個工作常常會不小心惹惱許多人，因為問的問題都太私密了！
我突然想起我在菲律賓超市看到的小包裝日用品，就問他這是怎麼一回事。這是他的專業，他馬上就話閘子大開，很熱心的幫我解答。
他說：「這是因為大部分的菲律賓人負擔不起一大罐的洗潔用品，所以他們一次只能買這種像番茄醬包一樣小小的包裝。」
我說：「可是大罐的不是比較划算嗎，他們應該還是會算吧！」
「對，大罐的比較划算，可是妳要知道，菲律賓的勞工階級他們的薪水通常都是領週薪或是雙週薪，而且菲律賓人是屬於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時享樂的民族，所以一拿到錢通常都會馬上花掉，存不久。所以他們很難可以負擔一次330ml的價格。」
（一個在菲律賓工作的網友分享： 在馬尼拉的薪資一天新台幣466元，在Cavite一天315元，每周六發薪，一個月不到一萬。聖誕節時公司也都會送米、罐頭、肥皂等物品給他們）
「可是每天都買，也還是很貴啊，不會這麼不會想吧！」
「妳說的對，但在菲律賓，即使是大罐的，也不是他們最便宜的選擇。妳知道在很久以前的台灣，大概是妳父母親小時候那一輩，他們也有過很窮的日子，而且那時候還沒有這麼多的清潔用品，所以他們都用水晶肥皂，一皂到底！洗衣服、洗頭髮、洗臉、洗身體，全部都用一塊肥皂！菲律賓現在，除了馬尼拉，大部分的地區都還是這樣，他們都還是會用像這樣子可以一塊洗全身的肥皂。否則每天買這種小包裝，也負擔不起。」
「只有在比較重要的日子，像是要參加婚禮、要約會，才會買這種一日份的小包裝對自己好一點！」
「原來如此，這樣我就懂了。我人生的十大謎團又少了一個！」
男生，只要有機會讓他們可以展現的話，就會卯起來展現。
他又跟我分析了日本的概況（簡單的來說就是跟台灣很像）、扯了一大堆之後又說到洗碗機這件事，估計他以前也做過相關報告，所以急著想要分享 。
「妳知道為什麼歐洲人家家戶戶都有洗碗機，但台灣沒有嗎？」
我記得剛到布拉格的第一天，我朋友邀請我去他家吃飯，吃完飯我很順手的就把碗收一收開始洗，他和他的室友覺得很奇怪，問我在幹嘛。
「在洗碗阿！沒關係，我來洗就好了！」還以為他們想要阻止我洗碗。
「可是我們有洗碗機阿！」洗碗機？
洗碗機也是一種文化象徵。（圖／示意圖／達志影像）
「可是洗碗機洗，不會洗不乾淨嗎？」問完我馬上想要找個地洞鑽下去，因為這真的是一個很鄉巴佬、很土包子的問題！
然後呢，他開始跟我解釋洗碗機的運作，也跟我說這個在歐洲很正常，每家每戶都有的標準配備。
我很不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自己胡亂歸納出來好幾點。
1. 因為歐洲人吃飯都要用很多盤子，沙拉、湯、主菜、點心通通都要換盤子，所以一定要有洗碗機，不然會洗到天荒地老。
我講完覺得超得意的，結果這個理由馬上被打槍！
「拜託，那個是在餐廳才會這樣好不好，我們在家裡吃飯，也都是一個人一個盤子用到底，桌上頂多兩三道菜，比華人的四菜一湯還少呢！」
嗯，那可能是因為…
2. 因為歐洲人吃飯都是用盤子，以空間來說，盤子很好立起來，很節省空間，而且都是平面的，立起來兩面都洗得到。但是像我們用碗的話，如果你要一個一個分開放，會很占空間，洗碗機裡放不下那麼多個；如果疊起來，又會洗不乾淨。一定是因為這樣，我們這裡才沒有用洗碗機的習慣。
蠻有道理的，這個應該會得分！
「Good point! 但妳太天真了。妳也看過我們的洗碗機很大的，而且有時候我們煮東西的鍋子也都放得進去，怎麼可能幾個碗會放不下呢。」馬上又被他打槍。
為什麼跟他說話我覺得我自己像白癡…
「好吧…那你說，為什麼歐洲人有洗碗機台灣人沒有。」
「主要還是空間跟價錢的問題，台灣人的居住空間跟歐洲人比起來小很多，尤其實在台北地區，新蓋的房子都很小，廚房也很狹窄，但是歐洲人的廚房都很寬敞，所以我們有空間可以裝洗碗機。
再來，其實早期洗碗機是很耗水電的，洗碗機要用很多熱水，熱水的加熱又需要用到電，台灣人生性節儉，對錢也比較敏感一點，像這種要大量用水大量用電的裝置，你們寧可自己用手洗就好了！」
「你也可以說我們比較環保喔！」
「嗯…沒有，你們就是比較捨不得花錢而已。」
他還真了解台灣人…
嗯，至少又解開了我人生的另一個謎團。
我覺得，到不同的地方看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改變是懂得感恩，因為我不再把任何事情都視為理所當然。對於我們來說，再稀鬆平常不過的生活日用品，對於其他地方的人來說，可能是奢侈品——就像菲律賓的小包裝日用品。我們的父母親那一代，也曾經歷過那縮衣節食的一段啊！
看到菲律賓這些小包裝，再想到美國Costco裡什麼都是超大包裝的家庭號，其實，這就是一個演進的過程，只要時間拉得夠長，菲律賓超市也會發展成像美國這樣。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懂得感恩，所以知道可以改變。
你知道流經多國的美麗的萊茵河也曾經有「歐洲的下水道」之稱嗎？在上個世紀中，因為工業化的關係，嚴重汙染這條歐洲最長的河流，裡面的魚蝦幾乎絕跡。
但是因為多次的汙染事件喚起大眾的環保意識，萊茵河畔的各個國家同心協力，從政府、企業到民眾，一起整治河川、訂定相關法規，才讓萊茵河又恢復生機，才有現在，情侶在夕陽西下時，依偎在河畔的浪漫景色。
他們也曾經有「日月光」，就跟我們現在一樣，只是他們比較早遇到問題，比較早解決而已。所以，「不是台灣都怎樣怎樣，你看歐洲都怎樣怎樣…」，在旅行的過程中，看見了，然後不斷學習、不斷思考；不只在空間旅行，也在時間旅行，培養出對世界的綜觀與深度，看到自己在世界、在歷史上的位置，才會不把所有事情都視為理所當然。才知道，哪裡可以感恩，哪裡可以改變！
台灣現在有很多醜聞、弊案、汙染問題、食安問題都一一浮現出來了，我們有很多的不滿、憤怒，可是，我寧願他們愈快被爆出來愈好，也不願它們被政府和企業的大傘隱匿，人民永遠不知道真相。
我相信，這是在前進的過程中，必須經歷的痛！只要我們朝著對的方向，我們就會有一個更好的台灣。
作者簡介：原文《菲律賓超市的小包裝》發表於部落格「人助旅行」─交朋友，玩世界！這裡分享張苡絃的在二十餘國獨特的旅行片段、和世界各地青年的生活對話、用心記錄一段段真摯又美好的跨文化友誼，推廣一種走進生活裡的國際觀，希望大家都能跨越種族、宗教、國界、語言與世界互動，和世界做朋友，就像喝水一樣容易！用一個人，來認識一個國家；用很多人，來認識世界。若您對文章與作者有興趣，歡迎到人助旅行臉書粉絲專頁按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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