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support／橘子樹放棄果實後　還剩下什麼？

圖、文／17support駐站作家璞草園

17support編按：

很多時候，我們總以為金錢萬能，有了資金，企業可以做任何的事，包括開發、拓展，但其實，原來也有企業與金錢做不到的事業，那叫做「農業」。農人辛苦耕耘，無非不冀望作物果實豐收，如果因為這片土地放棄慣行農法，這些果實會變得怎樣？又如果放棄了這些能夠販售的果實，我們還剩下什麼？致力土地復育的「璞草園」，歷經漫長四年，從橘子樹上學到的那些珍貴事，現在就要一一告訴你！

璞草園，從開始打算將「橙花」納入產品開始，到現在一共花了四年時間。這期間，要面對的，並不是橘子樹本身，而是從種植橘子的土地開始的轉變，所以這並不是一般『企業』想要橙花就收購橙花來生產的事情。我們非常謹慎，因為我們知道一個事業快速膨脹就會質變，進而產生一種『毒』，任何事情都一如面對土地那樣，即使有再多的資金，若沒有耐心面對土地，等待土地成熟，那再多的資金也如同農藥一般。

橘子樹告訴我們的事

四十年前，卓蘭附近的山區，除了有高接梨之外，還有著大量的橘子果園，屬於椪柑的品種，因為椪柑樹適合台灣的土地氣候，不需要太多『管理』，即使價格不如水梨高貴，但依然是山區果園重要的農產品，每年到了三月開春的季節，滿山遍野的橘子果樹開花，那香甜醉人的橙花香就瀰漫在整個山野裡。

但是，卻在大約三十年前，這些椪柑的橘子樹發生了嚴重的病害『黃龍病』，終將大多數果園摧毀，唯有一處位於高地上的橘子園倖存，事後分析發現，因為這片果園位於台地上，通風良好，讓果樹能夠抵抗這種病菌而逃過一劫。其餘的果園，由於常年使用過量化肥追逐產量，並依賴農藥壓制病蟲害，對於氣候與土地的變化失去了關心，終於讓地力慢慢耗盡，果樹全數死亡。

如今山上的橘子果樹，是在那次災害之後，培養改良出抵抗力更好的品種，再度種植至今。

這幾年，橘子果樹又再度面臨了『褐根病』的威脅，根部開始腐蝕生病，果實產量減少，於是果農們又再度加重施肥，加重噴藥，這樣的循環，每十幾年就會上演一次。

這些橘子樹告訴我們，人類對於產量的需求，已經遠遠超出了植物與土地的負荷，雖然『病蟲害』防治技術持續進步，但是，這些治標而不治本的『技術』，終究只是延緩那必將發生的災害。這樣的惡性循環，完全來自於對於土地的超限利用，地力終有耗盡一天，各種病害也將隨之發生。

放棄果實之後的唯一出路

四年前，當有農友面對這樣問題時，便決定改採自然農法，讓橘子樹在沒有『外來』藥物保護與化肥的狀態下自行生長，當然，那樣立刻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就是橘子被果蠅叮咬，這樣的醜橘子，是不會有果商願意收購，無法解決根本的銷售問題。於是我們開始思考，難道非要依賴橘子才能讓農民生存嗎？橘子樹除了超量生產果實供應人們之外，難道沒有其他的出路嗎？要果實，就需要對付果蠅，就必定得用農藥殺果蠅，這是無法擺脫的宿命。

除非放棄果實。

放棄了果實，那麼，還剩下什麼？橙花。但是花能做什麼呢？橙花花期只有短短一個月，而且嬌貴，摘採之後很快枯黃，難以保存，雖然在歐洲國家，橙花的精油晶露是化妝與保養品非常高貴的成分，但是在台灣並沒有相關產業，我們得自己想辦法。

摘採沒有用藥的橙花，製造其他產品，這是橘子樹放棄果實之後唯一的出路。然後只留下少許橙花讓它結果，而這些註定被果蠅叮咬的『醜橘子』雖然賣不出去，除了少量分送親友食用外，剩下的果實，就可以拿來從橘子皮裡榨出純淨無毒的橘子精油，而橘子樹的嫩葉還可以提煉出橙葉精油。這樣一連串的改變，便能夠讓轉型之後的橘樹產值，不輸給傳統的果實產值，這也是能夠讓農民願意跟進轉型的『出路』。

每一年的失敗都得等到下一年再重新來過

這樣的想法很簡單，要真正實踐卻花了四年。因為橙花產品所有的製程對於台灣而言都沒有前例，一切只能從頭摸索，橙花採收後該如何處裡、保存、提煉、以及製造等，都是一次又一次考驗與失敗的累積而來。橙花一年一期，短短一個月之後就得明年再來，所以任何的嘗試，失敗後都得等到下一年再重新來過。

這樣，璞草園歷經了四年的嘗試，實驗，改良，終於找到了將橙花變成商品的基本經驗，而這也是我們的挑戰，不是依賴資金可以快速達成，必須花費一年又一年的光陰學得教訓與經驗；從土地裡得到經驗，跟橘子樹學習如何與大地共生。

曾有好友問，為何拒絕大量的資金挹注呢？為何非得要一步又一步謹慎地前進呢？因為，這是非得如此，璞草園對於事業的成長甚至要設定總量管制，因為，土地是無法榨取的，一切的超量榨取最後依然得付出代價，有多少土地才有多少產能。即使你有十億資金，依然還是得等待一年又一年的學習與成長，慢慢讓土地恢復地力，因為金錢對於土地一點幫助也沒有，太多的資金反而變成一種『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