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反對黨全民盟主席翁山蘇姬，是緬甸人心目中真正的領袖。（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亞洲女性領導人》系列 – 緬甸
文／蔡百蕙
「活著，就是要有勇氣承擔他人需求的責任……且必須樂於背負這樣的責任。我不相信武裝鬥爭。」1991年，翁山蘇姬於軟禁期間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其子亞歷山大領獎時代唸的致詞。
如果緬甸1990年的全國大選，未被軍政府強行宣佈無效，那麼「全國民主聯盟(全民盟)」領袖翁山蘇姬，早已成為緬甸的國家領導人。那一場選舉，挾著被軟禁中翁山蘇姬的高人氣，在492個席次中，全民盟橫掃392席。
下個月，緬甸將再次舉行大選，翁山蘇姬正馬不停蹄地，在全國各地造勢及演講，期望複製90年的勝利，掌握國會多數，接著問鼎總統才有望。
▲翁山蘇姬從政近30年來，迄今人氣不墜。（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返鄉巧遇史上最大民主抗爭
人生曲折且坎坷，姿態從容而優雅，翁山蘇姬深具領袖魅力。如同韓國總統朴槿惠，翁山蘇姬也是一位將軍之女，且父親亦是被暗殺身亡。不同的是，她的父親翁山將軍被視同緬甸的國父，他於1946年帶領緬甸推翻英國殖民、取得獨立，民間聲望與地位無比崇高。
翁山將軍被射殺的那一刻，正在開內閣會議，中了13槍，其他6名部長也全被處決。那一年，翁山蘇姬只有2歲。
刺殺事件後，翁山蘇姬的母親投入公職，當過外交官。於是翁山蘇姬的中學，是隨著出任駐印度大使的母親，在德里的學校完成的。大學時，赴英國牛津大學聖休學院(St. Hughs College)求學，就在這段牛津求學期間，認識了後來的英國丈夫艾利斯(Michael Aries)。
兩人於1972年元旦當天，在倫敦結婚。翁山蘇姬的母親並未出席婚禮，直到一年後，翁山蘇姬帶著艾利斯一起回到緬甸探親，才獲得母親的認同。
▲翁山蘇姬廣受緬甸人喜愛。上圖為一選舉造勢場合，一小女孩手持翁山蘇姬照片。（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結婚時，翁山蘇姬一定沒有預料到，這場婚姻會在多年後，被利用為阻擋她的絆腳石。1990年，軍政府增編一條憲法，禁止有外國配偶的人，擔任普選的候選人，在2008年，又設立了所謂的「翁山蘇姬條款」，限制具有外籍配偶或子女者參選總統。
後來，翁山蘇姬為了照顧重病的母親，在1988年返鄉時，因緣際會地遇到緬甸史上最大的一場民主抗爭運動。8月8日的抗爭活動高峰，當天全國共有百萬人走上街頭，當局派出軍隊進行「清除」行動，結果數千人遭到殺害，也有數千人入獄。
就在這個緊張的時刻，一個由仰光大學教師組織的聯盟與她會面，並促請她成為反對黨的領袖。
談起當年踏入政壇的決定，翁山蘇姬曾答道，一開始，她非常猶豫，但從未有政念頭的她，眼看著危機已經擴散全國。「身為父親的女兒，我無法漠視一切。」
返鄉前，翁山蘇姬甫結束近10年相夫教子的生活，剛申請到美國密西根大學的助理教授職位，期望成為緬甸歷史和文學的研究學者，她的生涯規畫是當學者和作家。
意外的女性反對派領袖
事實上，要整合反對派勢力，翁山家還有一名長子叫翁山歐，但是他從未顯現任何政治野心，當時更早已移民美國，成了一位工程師，對於緬甸的政局變化興趣缺缺。
就這樣，身為翁山將軍的女兒，翁山蘇姬成了反對黨的領袖。頂著父親的光環，她所到之處，都有成千上萬的人來聽講，而全民盟在成立的當年底，即有超過300萬人註冊成為會員。
▲在傳統重男輕女的緬甸，翁山蘇姬頂著翁山將軍光環，得以領導反對勢力。（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其實當時的社會風氣保守，緬甸仍極度的男尊女卑。1995年，翁山蘇姬透過一卷被走私出境的帶子，在北京一場盛大的國際性別平等會議發表演說，即批評自己國家重男輕女的傳統，指出1990年的選舉，被選入議會的485人裡，只有14名女性，而且全數來自全民盟。
中山大學中國與亞太區域研究所教授兼所長顧長永指出，翁山蘇姬的崛起與軍政府長期的專制與獨裁有關，令人民極度反感，自60年代起，一直陸續有不同程度的民間反抗，再者，憑藉她父親翁山將軍的聲望，翁山蘇姬在此時登高一呼，自然是眾望所歸。
堅持非暴力抗爭近30年
僅管承襲父親的光環從政，翁山蘇姬的政治哲學卻表現出非常大的不同。最明顯的就是，她堅信新的民主運動必須是非暴力的，「暴力示威只會讓軍政府有反撲的藉口。」迄今近30年，仍未改初衷。
▲翁山蘇姬日前甫慶祝70歲生日。從政以來，有15年人生在軟禁中渡過。（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翁山將軍則認為，如果情況有需要，武裝抗爭是必要手段，他當年即以此對抗日本和英國的統治。為了獨立，翁山將軍會毫不遲疑地使用暴力的方式，30年代，他便鼓勵年輕的民族主義者，武裝反抗。
意外的從政人生，伴隨而來的竟是前後長達15年的軟禁生活。期間，她的丈夫艾利斯1999年因癌症過逝，艾利斯病重時，軍政府處心積慮想讓翁山蘇姬離開，建議可由她赴英國探病，然而，翁山蘇姬擔心一旦離開後，若無法返回緬甸，過去從事的所有努力都將功虧一潰，只好忍住不與丈夫訣別。
翁山蘇姬在2010年第三度軟禁獲釋後，得以自由地接見各界訪客，其中一位是瑞典記者本特森(Jesper Bengtsson)，他後來在所著的《翁山蘇姬傳》談到，與翁山蘇姬在獲釋不久後的會面，相當驚訝於她的身體狀況以及好心情，翁山蘇姬回答道：「這一點也不奇怪，軍政府讓我休息了7年，讓我現在能充滿活力地回到工作崗位。」
這就是翁山蘇姬，能以高度樂觀的正向心態渡過多年來監禁的孤立生活，並且在精神上不被催毀。
▲自緬甸2011改革開放以後，翁山蘇姬得以成為國會議員。（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積極領導全民盟贏得11月大選
近年來，軍政府企圖推動緬甸經濟發展，較為開放，翁山蘇姬獲准成為國會議員候選人，更在2012年，順利當選。很快地，在11月8日，緬甸又將舉行大選，選出新總統。
顧長永分析，若選舉能在「公平、公正、公開」的情形下舉行，全民盟預期將獲得大勝。屆時，即便翁山蘇姬因緬甸法律的限制，無法參選總統，也可望大幅提高政治影響力。
依照緬甸現行憲法，修憲必須有國會75%以上的支持，但是憲法同時保障軍方可以未經選舉即佔有25%的席次。換言之，只要軍方議席採取同一投票立場，緬甸的憲法根本沒有修訂的可能。但翁山蘇姬仍有意一賭，衝高議會席次，推動修憲，才能參選總統。
然而，問鼎總統前，這位國際知名的民主與人權鬥士，卻對緬甸境內少數民族羅興亞人(Rohingya)遭遇的種族迫害、軍隊施暴等人權問題，選擇沉默與迴避，招致國內外的批評，甚至由推崇轉為質疑，光環蒙塵。
▲翁山蘇姬身為人權鬥士，卻對境內少數民族遭迫害一事選擇沉默，飽受批評。（圖／達志影像／美聯社）
對此，顧長永分析，緬甸境內少數民族的議題複雜，今年又正值選舉年，翁山蘇姬應該是在多重考量下，對敏感議題減少發言，「以不製造與軍政府直接對立的方式，以換取總統選舉的籌碼，」有些人批評這是和高壓的軍政府妥協，顧長永則認為，另一種角度來看，「她是在試圖保持與軍政府的友好互動。」
要結束長期的對抗，這樣的妥協或許有其必要。無論如何，在近30年為人權的奮鬥中，翁山蘇姬立下的典範無庸置疑。此刻，她正忙著全國巡迴，為全民盟造勢，大選結果將如何影響緬甸政情，翁山蘇姬能否有機會一搏，角逐總統大位？很快就會揭曉。
讀者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