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櫃選三次 王鐘銘: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遇過歧視

王鐘銘曾代表綠黨三度出櫃參選。(圖/記者蔡百蕙攝)

《彩虹專題》系列三 - 同志參政

文/蔡百蕙

「到30歲了,我才感受到這個社會的壓迫真的是無所不在…有時候覺得我是在贖罪,為了20到30歲之間10年的冷漠贖罪,本來照理說,該是最熱血的時候,我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前綠黨新北市議員參選人王鐘銘說。

多位同志出櫃參選是明年選舉的話題之一,對王鐘銘來說,卻是毫不稀奇。他從2010年首次參選新北市議員以來,共投入過3次地方選舉,立委和議員都選過,每一次都是出櫃參選,然而,他說訴求彩虹公民參政,不是因為同志身份受過任何壓迫,「我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遇過任何歧視。」

從冷漠到熱血

形容自己算是人生順利組,在校功課好,還因為喜歡看書,中正大學中文系畢業後,到出版社當編輯、之後升主編,能將工作與興趣結合,就連喜歡男生跟家人說,也不是個大問題,「30歲之前,其實我不太管這個社會在發生什麼事。」

30歲時產生的變化,來自於朋友的遭遇。那時候,王鐘銘認識了一個美髮助理的朋友,發現他月薪只有2萬多,所以從不在外吃飯,就是為了省錢,卻很捨得花錢去酒吧喝酒和冶裝,過了一陣子才慢慢理解,原來這位同志朋友是因為感覺找不到社會上的定位,所以非常仰賴好不容易在特定同志族群裡找到的自己的位置,因為那是他唯一一個自在有歸屬感的社群,「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在這個社會中,你沒有一個歸屬感的感覺是這樣。」

王鐘銘也熱心社運,積極參與華光社區反迫遷運動。(圖/王鐘銘提供)

後來,再加上另一個聽障的同志朋友,王鐘銘更體會到強烈的強獨感,因為聽障者跟多數人無法溝通,已處於孤立,又是同志,他是雙重的孤立,「那種孤單的感覺非常震撼我。」

於是,王鐘銘決定做些什麼,他先是辦了聽障同志的聚會,提供他們聯誼的活動等等,再接著,就是參選2010年的市議員選舉。社會意識覺醒後的第一個行動就是選舉?王鐘銘笑著說,第一次出來選就是單純地覺得想幫助人,所以必須做一些有用的事,「那時候覺得政治是最關鍵的,因為政治決定了我的生活長什麼樣子,我要變成一個可以幫助人的角色,市議員會有市議員的資源。」

找嘸人自己選

投入人生的第一場選舉毫無預期,王鐘銘表示,原本只是想幫綠黨找到一個同志候選人來參選,找了很久卻找不到,於是陷入了掙札,想來想去「因為不喜歡放棄,就乾脆自己出來選。」他說,自己做事情就是要do my best,「盡我的可能做到一切能夠做的,」不管別人預設的限制在哪裡。問他怎麼如此樂觀?王鐘銘笑著說:「我是射手座啊!」

然而,他坦承一直到今天,都不喜歡當候選人這件事,因為限制很多,而他認為自己個性又有些自行其事,做一個候選人比較不方便太怪異,例如不能穿得太邋遢、不方便太怪異、不能隨便亂講話,「就是要謹言慎言啦,」原本很排斥,最後礙於找不到候選人,又不喜歡放棄事情,一做就做了5年。

第一次參選是王鐘銘打過的三場選戰中成績最好的一仗,一個政治素人、又是出櫃同志參選,拿下了8千多票。去年底第三次的選戰,選情稍差,得到6千多票,他自我分析,主要受到318運動影響,民眾產生對青年的期待,淡水地區又跑出一個26歲的民進黨候選人,還比他年輕,於是就完全被比下去,「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重點本來就不是誰選上,而是我們要有新的改變。

初回老家參選時,王鐘銘希望重新塑造一個返鄉打拼的青年形象,不僅把淡水大街小巷全走遍,更努力地做功課,對於淡水重要的交通議題,特別跑去請教淡江大學交通運輸系的張勝雄教授,請教得太深入,中途忽然被張勝雄打斷,反問他又不是選市長,問這麼細幹嘛?

王鐘銘說,他不希望人家認為,一個年輕人回來參選卻又搞不清楚狀況;再者,又因為他的同志身份,「我會在意我的表現好不好,不希望人家覺得同志參選很空泛、很浮,」要讓人家相信,我們同志就是可以做得很好。

▲參選沒有資源,卻幾次都拿下數千票。上圖為王鐘銘選後與團隊騎單車謝票。(圖/王鐘銘提供)

同志且反開發

談到在淡水出櫃參選的情形,王鐘銘指出,他在淡水有2個非常爭議的身份,一個是同志,一個是反淡北道路、反新市鎮開發,「所以被覺得塞車都是我害的,」所以反開發、反建設和出櫃同志都是他在淡水非常爭議的身份。

有趣的是,王鐘銘指出,如果看民調,就覺得一定選不上,可是每次上街,就覺得一定會選上,「因為街上反應就是很好,當然因為台灣人很友善,不管會不會投給你,他都很友善,」這樣的錯覺,變成支持王鐘銘挺下去真實的力量,在選舉挫折時,民調下滑,或者募款狀況不好,「很挫折的時候,我們就會出去發傳單。」

「出去發傳單就好像補充能量,因為大部份人都很友善,就會覺得被鼓舞了,」所以很挫折的時候都跟團隊說,出去發傳單、出去掃街、出去拜訪。


王鐘銘表示,他的性別和反開發身份都同樣地遇到不被贊同的狀況。曾經遇過一位反對同志教育的太太,看到他就指著他的鼻子說:「我知道你,你這樣不行,亂教小孩,怎麼可以教同志。」然而,他認為,中小學必須有同志教育,不論小孩的性傾向,如果不知道同志,就不知道怎麼好好相處,就有可能會有霸凌、會有歧視。

也曾遇過其他迎面而來反對同志的選民,在他解釋之後,仍無法贊成同志婚姻,卻能認同必須消除歧視,「會覺得我這樣的人進入政治是好的,」某種程度因為現在的政治太烏煙瘴氣了。

土地正義也是王鐘銘關注的議題。上圖為王鐘銘參與反土地炒作遊行。(圖/王鐘銘提供)

環運同運全包

回鄉以同志身份參選,對王鐘銘而言,遇到最大的問題是冷漠,大部份的選民覺得與他們無關,「在性別議題上如何打開,變成後來很大的問題,」最大的困難不在於遇到不同意見的人,「而是大部份人會覺得這關他屁事,」講同志政策,很多人就覺得與他無關,不在乎也沒興趣,於是,同志參政的議題變成如何把它和每個人的生活連結,「這的確要連在一起,你的身邊就確實是有(同志)嘛。」

從獨善其身、不太管社會發生什麼事,到後來積極地投入社運與同志運動,王鐘銘覺得自己在贖罪,為了30歲之前的冷漠,該是最熱血的20多歲時期,卻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去年底選後,他因為參與新北市江翠國中護樹行動,遭以「妨害公務罪」起訴,先去坐牢90天。出獄後也沒閒著,不僅幫多位綠黨候選人輔選,也在從事台北同心扶輪社的工作,還接了個真理大學的研究案,研究淡水自行車城市的推動,「最近在研究舊金山的狀況做比對,它和淡水一樣地勢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憑著一股遲來的熱血,王鐘銘關注的早已超越同志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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