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鄧如雯一句話　王如玄直諫法官、消除潘金蓮罵名

▲王如玄談起當年的鄧如雯案。（圖／記者李鍾泉攝）

文／賴于榛

「今天晚上總算可以安心睡覺了。」就是鄧如雯的這句話，加深了當年為人權、婦權奔走的律師、現在的國民黨總統候選人王如玄決定寫信直諫法官，消除社會輿論將殺夫都當作「潘金蓮」的罵名。

王如玄接受《ETtoday東森新聞雲》專訪時談到20年前，讓她一戰成名的鄧如雯案，原來在鄧如雯案之前，王如玄就在替許多困於家暴後進而殺夫的婦女辯護，但她認為鄧如雯案，是台灣正視家庭暴力的轉捩點，因為在此之前社會都認為家庭暴力是家務事，床頭吵應該要床尾和，只有婦女團體覺得很重要，「女性承受多大的壓力會殺夫？可見家暴型態很嚴重。」

根據文化部的台灣大百科全書顯示，鄧如雯15歲時遭到林阿棋性侵懷孕生子，後來被迫同居與結婚，但過程中鄧如雯與家人時常遭到毆打，甚至2人的孩子也無可避免。1993年的10月27日，不堪長期受虐的鄧如雯，趁著丈夫熟睡時將他殺害，事後出面自首。

看守所管理員冷嘲＆鄧如雯的安心

「這個社會就是你們這群女人，害我們男生半夜不太安穩。」持續替殺夫案的婦女辯護的王如玄，走進看守所要探鄧如雯前，聽到的就是看守所管理員的這句話，她坦言剛開始辯護時，看守所管理員就對她有意見，輿論也不太支持，但讓她覺得值得辯護的原因是聽到了另一句話，鄧如雯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今天晚上總算可以安心睡覺了。」王如玄說這句話，讓她知道鄧如雯在「家」究竟過得有多不安穩，反而是到看守所才覺得安全，讓她覺得值得一戰。

女人殺夫＝潘金蓮？

潘金蓮在小說金瓶梅、水滸傳中，被描述成「為慾殺夫」的狠婦，負面評價羅列不完。20多年前的社會輿論也是如此看待鄧如雯，王如玄說，「殺人在台灣就是一件天大地大的事情，中國傳統社會中，女人殺夫就是跟潘金蓮差不多，社會有負面評價，我們辯護，法官也不太諒解」，讓辯護的她們，同時面對社會與論的反彈與法官的異見。

王如玄表示，那時的法官對他們說，殺人就是死刑、無期徒刑，或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加上鄧如雯也承認殺人，「這麼清楚，有甚麼好辯護的」，不滿婦團把社會搞得沸沸揚揚，開個庭媒體都跑來。

法官態度讓辯護的王如玄有點挫折，心想台灣在改革運動的過程裡面，已經有這麼多人投入，但法院系統卻好像置身事外，所以後來她們決定寫信直諫法官，強調鄧如雯案的判決對婦女權益保障是多麼重要，還挑明了說台灣民主化過程裡面法官是缺席的，期望法官多了解事情的真相，才能做比較好的裁判。

鄧如雯案的三大辯護重點

對抗輿論與法官，王如玄說當時鎖定了3大辯護重點，第一是鄧如雯是自首應該可以減輕刑責，第二則是希望比照同樣是遭受家暴而發生的美國羅瑞娜（Lorena Bobbitt）閹夫案，讓鄧如雯接受精神鑑定，「我們主張家暴受虐者，她是處於精神耗弱的狀態，焦慮緊張到不行，沒有辦法控制她的行為。」

第三點則是主張正當防衛，王如玄說，這點花了一些時間向法官解釋，因為過去正當防衛被認為是「遭受攻擊後還手」，但鄧如雯案時她們主張鄧如雯長期受暴，每天無時無刻都可能受暴，所以才會趁丈夫在睡覺動念殺人，「鄧如雯長期受虐的經驗，只有在那個當下，達到脫離暴力的處境。」

最後鄧如雯被判刑3年6個月，服刑1年半後假釋出獄，更讓婦女團體積極參與《民法親屬編》、《性侵害防治法》及《家庭暴力防治法》修訂，時至1996年，台灣社會又發生彭婉如命案，最後立法院在1998年通過《家庭暴力防治法》，同年6月24日總統公布實施，也讓中華民國成為亞洲第一個具備家暴法與民事保護令的國家。

鄧如雯案成為台灣正視家庭暴力的轉捩點，也影響了王如玄，她說，鄧如雯案後的種種修法，讓她感覺到點線面的力量，過去窮她畢生之力也只能一個案子一個案子處理，但在這之後台灣從中央到地方成立了家暴防治中心，灑下了保護網，「因為我們參與政治，所以可以灑下保護網，第一次見識到參政的力量」，也開啟了後續的從政路。

▼鄧如雯案讓王如玄同時面對與論與來自法官的壓力。（影音／ETtoday影音部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