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葉王國」斯里蘭卡，曾因反中政策，造成茶葉出口衰退。（圖／翻攝貿協全球資訊網）
文／郭正亮
最近一年斯里蘭卡演出的反中悲劇，很值得台灣新政府自我警惕。
斯里蘭卡位於印度右下側海域，是亞洲通往中東的海上轉運中心。由於正好位於中國「海上絲綢之路」從印度洋轉入阿拉伯海的樞紐位置，中國早在2014年9月就在首都科倫坡啟動港口城興建工程，包括商業體育設施和住宅區等等，投資高達15億美元，中斯兩國當時處於蜜月期，中國潛艇甚至還曾兩次停靠科倫坡港，引起印度高度緊張。
孰料2015年1月9日，斯里蘭卡發生政黨輪替，新總統M. Sirisena痛批前總統的親中政策，揚言「如果親中政策繼續搞6年，斯里蘭卡將淪為中國殖民地，我們將變成奴隸」，還以斯里蘭卡的殖民歷史暗諷中國：「白種人曾通過武力佔領我們的土地，如今又淪落到外國人手裡，這次是透過買通少數人」。2015年3月，斯里蘭卡新政府以「合約內容不透明」、「調查腐敗」為由，停止中國興建科倫坡港口城，中斯兩國關係瞬間跌到谷底。隨後，斯里蘭卡立刻轉向印度，邀請與中國頗有瑜亮情結的印度總理莫迪訪問，這是印度總理28年來的首度訪斯。
台灣民眾讀到這裡，一定會感到似曾相識：被打敗的斯里蘭卡前總統，好比馬英九總統；新政府譴責斯里蘭卡的中國買辦，聽起來也像是民進黨在指控國民黨高層；斯里蘭卡新政府轉向親印度和美國，也好比台灣新政府轉向親美日。
但轉向才不過半年，斯里蘭卡新總統就發現大事不妙：隨著全球經濟復甦緩慢，兩大外銷產品紅茶和橡膠也出口低迷，不但貿易收支十分嚴峻，外匯儲備也持續減少，加上國內基礎建設都是借外債興建，2010年外債占斯里蘭卡GDP只有36%，到了2013年外債占GDP已達65%，2015年更高達94%，其中大部分都是中國貸款。中斯兩國交惡之後，隨著中國承攬工程遭到新政府中止，中國開始還以顏色，要求斯里蘭卡新政府不得拖延還債。
▲台灣的日出茶太、茶湯會，招牌茶葉產自斯里蘭卡。
新政府終於恍然大悟，不管是印度或西方國家，並沒有人像中國那樣慷慨解囊，這些新朋友並未送錢給斯里蘭卡，國家財政瞬間陷入危急。2015年10月19日，斯里蘭卡財政部長不得不透過《南華早報》專訪，向中國提出懇求：「我懇請中國將過去的不快拋諸腦後，調整貸款條款，讓貸款更加可行，從而幫助我們」。10月21日，新總統M. Sirisena也改弦易轍，對來訪的中國代表團表示：「無論在科倫波，或是其他地方，我們都能看見許多中國政府投資的工程」，他對中國援助「深表感謝」，還期待未來能進一步深化雙邊合作。
2016年1月中旬，新政府決定重啟科倫波港口城計劃，形同放棄對中國抵制。2月10日，新政府發言人坦承「我們對華立場已經完全改變」，還語帶抱怨表示「全球主要國家的經濟都不容樂觀，能向斯里蘭卡投資的國家還有誰呢？」言下之意，當然是對口惠而實不至的印度和西方國家感到失望。
如此戲劇化的政策急轉彎，甚至帶來斯里蘭卡新政府更激進的親中政策：除了重新啟動中國興建科倫波港口城之外，還進一步表示將吸引中國資金投資南部經濟特區。2016年3月6日斯里蘭卡獨立紀念日，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和李克強趁機送暖，呼籲中斯兩國建構「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美國和印度又開始擔心斯里蘭卡為了感謝中國，可能會允許中國將港口用於軍事用途。
台灣新政府上任之後，會不會因為低估兩岸經貿對台灣的重要性，因而重演斯里蘭卡的經濟悲劇？坦白說，並非絕無可能。
台灣經濟固然比斯里蘭卡先進很多，人均所得高出十倍，但外貿超過GDP六成，出口近40%集中大陸，24%集中東南亞，只有10%到美國，卻使台灣經濟具有致命弱點。一旦兩岸陷入僵局，大陸發動經濟抵制，導致兩岸貨貿落空，台灣也不可能參加包括東南亞的區域自貿組織，出口大陸或東南亞的關稅，將會遠高於其他自貿國家。台灣企業為求生路，很可能爆發空前出走潮，將會引發資金和人才外流，投資和就業也將跌到新低。經濟低迷加上就業惡化，將導致財政困難和社會矛盾，新政府要推動長照福利或其他改革，也將倍感艱難。
斯里蘭卡疏遠中國之後，印度和美國並沒補上空缺，導致斯里蘭卡不得不回頭向中國懺悔。兩岸一旦開始疏遠，日本和美國是否將補上空缺，讓台灣經濟迅速轉型，恐怕也不能太過樂觀。這個可能的發展趨勢，值得即將上台的新政慎思因應。
●作者郭正亮，前立法委員，目前為專欄作家。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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