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統馬英九去年頒贈褒揚令給已故大使何鳳山的家屬。（圖／取自總統府官網）
文／雷倩
過去兩個月，民進黨與時代力量的立委提出許多以轉型正義為名、行清算鬥爭之實的舉措，在特定媒體的推波助瀾下讓台灣增加了一股肅殺之氣。總統當選人蔡英文與準閣揆林全520即將全面接掌政府，除經濟外、這些所謂轉型正義的提案將立即考驗他們的政治智慧與高度。
其實不正義在台灣舉目皆是，除了政治上多次被當為提款機的大案外，我們身邊仍有許多個案仍未平反。例如：何鳳山大使被誣陷案，原已為國際所矚目，最近甚至有前美國媒體高層主動聯絡，預備經由猶太人組織為他爭取平反，並籌劃拍成電影。
時間要回到1938年，德國納粹在11月9─10日「水晶之夜」大量強闖民宅拘捕猶太人。時任中華民國駐奧地利總領事何鳳山簽發了數以千計的「生命簽證」，讓許多家庭得以逃離死亡魔掌至上海避難，之後再轉赴歐美各國展開新生。這段歷史，上海的猶太難民紀念館有翔實的紀錄。
因其非凡的人道主義、勇氣與善舉，何鳳山被以色列政府於2000年追授「國際義人」殊榮。去年9月10日，馬英九總統代表中華民國政府頒發褒揚令，表揚何鳳山拯救猶太難民的人道義行，肯定他一生忠心服務國家「無可指責的貢獻」。
但是有多少人知道，這位外國人尊稱「中國辛得勒」的何鳳山，遭誣陷貪污308美元，在不正義的程序下，被彈劾並受懲戒，最終含冤而死！何家大哥曼德多年奔走希能洗刷污名未果，已經辭世；何家唯一尚存的二女何曼禮接受褒揚令時，向馬英九總統表達他們的心願︰「國家最終能完整地還何大使令譽」。返美前夕，曼禮夫婦在下榻的福華飯店和我談了許久，也出示了許多她所保存的文件。
案情本身其實並不複雜，何鳳山1972年擔任中華民國駐哥倫比亞大使任內，遭其部屬孫滌清指控貪污公款300美元的到任宴會款與8元美金的車輛檢查費。
▲何鳳山當年廣發「生命簽證」，解救數千猶太人。
但其調查及處理程序駭人聽聞，何鳳山從未被外交部告知孫滌清對他的指控，而是由孫發表於香港《展望》雜誌的文章中獲知此事。何大使得知後雖立即請外交部儘快調查釐清，並主動上呈一份長達25頁的詳細報告，針對各項指控提供書面反駁和證據，並附照片及一份長達16頁的清單，但外交部未予正式處理，使他在1973年退休前錯失許多辯駁與搜證的機會。1975年，何大使退休兩年後，再度自媒體得知他被監察院因涉嫌凟職提出彈劾。1985年，他退休十二年後，何大使被公懲會停職三年，並被剝奪所有退休金。
其間，何大使第一時間所提出的書面辯解及證據、照片、清單未受重視，有罪推定的缺席審判過程中，又大量援引無證據能力的密報黑函。最後當局以何大使退休後未返台辯解作為懲處他的合法理由。（事實是，由於本案的荒謬無理及解嚴前的政治氛圍，何大使的律師警告他不宜返台，以保安全。）但何大使從1972年起，曾經至少三次提供充份書面證據，證明他自己的清白。
何家子女的處境更「典型」得讓人難過，現代法治國，舉證責任（burden of proof）是在指控者那一邊。但一如我所見過的許多冤案家屬，何曼禮和已故的中研院院士曼德十幾年來奔走奮戰，官方唯一的答覆，是要求家屬提供新證據，然而官方卻從來沒有向何家展示，除了黑函密報外，有什麼具體證據證明何大使犯罪。
對本案知情甚深的前監院院長王建煊院長在所書「彈劾中國辛德勒」一文中點明，此案最關鍵的問題：「各個罪狀，證據何在？」但2013年監察院在當事人俱往的情況下，竟再度做出不符合程序正義的「身後裁決」！外交部數年前更告訴何家兄妹，政府是按照《功過分離政策》處理，希望他們接受拯救猶太人與貪污案是兩回事！
王建煊院長的文章裡說得好： 「一張救命簽證，可能想賣多少錢都不難辦到。何鳳山對易拿的大錢不要，卻去貪區區八塊美金的車輛檢查費及不過300美元的到任宴會款。講甚麼證據確鑿，也令人難以置信。」一邊是頒給何鳳山褒揚令的馬總統，一邊是維持彈劾何大使的監察院與要求功過分離的外交部，一個政府兩套標準，矛盾背後最可能的原因還是「為長者諱」與「歷史包袱」。
今年初，何曼禮具文請求政府把當年外交部和監察院針對何大使所謂貪污的調查和彈劾案、以及2013年監察院重新調查的所有檔案，全部公開披露，至今未獲得馬政府的首肯。不知道承諾「謙卑、謙卑、再謙卑」的蔡英文及其政府，會不會同意她卑微的請求，以具體作為證明轉型正義不只是清算前朝的代名詞，而是拋掉歷史包袱，讓小老百姓也能爭回公平正義的契機？
●作者雷倩，台大外文系畢、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碩、博士，東森電視公司董事、國票金控獨立董事。以上言論不代表公司立場。88論壇歡迎雲友更多參與，也歡迎網友發表高見，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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