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若瑛認為當男人的社會壓迫太大,讓她想改做女人。(圖/記者李鍾泉攝)
《彩虹專題》系列
文/蔡百蕙
留著一頭長髮,皮膚光滑細緻的葉若瑛,今年41歲。她在25歲之前是他,叫做葉建良,在生活中處處感受到性別的不平等,於是渴望做個女人。「用男生的身份在社會上生存,我覺得很不開心,打扮上不能穿得漂漂亮亮,還有社會對男女角色的差別待遇,讓我非常、非常、非常痛恨男生的身份。」
對男性身份的厭惡,連說了3次非常來強調她的痛恨。有別於許多的「男跨女」(註1),她並非從小就想當女人,反而覺得自己小時候和其他的小男生都一樣,「大家想聽到的,從小討厭小雞雞,從小就想當女生,我都沒有。」
拒絕沉重的男性壓迫
反而是長大之後,她發現,男女身份的差別待遇,令人深感壓迫。「還記得以前唸東吳(商用數學系)時,有個助教很喜歡威脅男生,常說如果被二一的話,就要給你們轉部,從教育部管轄變成國防部管,去當兵,」我覺得很不爽。
「兵役這件事,為什麼男生倒楣就要當兵?國家不是大家的嗎?」
▲日前連綿細雨不斷,一等雨停,葉若瑛立刻出門到台大校園拍照,對她也算一種女生的小確幸。(圖/葉若瑛提供)
後來,就連穿著打扮,也讓葉若瑛愈來愈羨慕女生。在風氣改變後,他開始看到許多女生穿著開放,「細肩帶和小熱褲我也想要啊,可是我是男生,社會不允許我跟女生一樣這樣穿。」
25歲時,他交了生平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朋友,然而,這段感情,卻更加深了他身為男性的被壓迫感。「女朋友覺得自己是女生,就應該被寵、被疼、被捧得高高的,那我也想要啊,」而且倆人出去就是他負責出錢,「憑什麼?不是男女平等?」
9個月後,他們分手了。
談起這些經歷,他的感想就是「自己很衰」,為什麼生下來因為是男生,就受到那麼多的不公平和委屈,「我從來不否認女生也有受壓迫的地方,可是當男生受壓迫的地方,整個社會都沒有看到,我很不高興,又完全無辦法改變它,怎麼辦?」
於是,他開始去看心理醫生,討論自己的性別認同。
免兵役後開始轉性
「個人而言,想當女生,完全就是覺得當男生有一大堆不好的地方,台灣的性別平等卻完全沒看到這些,與期等待社會改變,不如改變自己。」
也從這時起,他開始嘗試中性的穿著,偶爾也會穿小熱褲,「講好聽是中性,難聽是怪咖,別人當然就會側目。」
▲打雷射除掉腿毛後,葉若瑛立刻開心地穿短褲出門騎車。(圖/葉若瑛提供)
結果,接下來長達8年的時間,他都維持著中性的打扮,直到33歲那年,決心變成她。「剛好是八八風災那時候,2009年的8月20日,收到新北市兵役科寄來的免役通知,因為性別認同障礙,確定免役了,我覺得從此人生一定要往前走。」
確信了自己要往中性更進一步,「我要當女生。」她開始留長髮、化粧、穿褲襪、改名,也去打雷射除毛,「希望社會見到我是叫小姐。」此外,她也開始去看內分泌暨新陳代謝科,服用女性荷爾蒙,直到現在,固定在睡前服用。
▲逛內衣店對葉若瑛而言,是女生專屬的享受。(圖/記者李鍾泉攝)
對她而言,當女生更重要的是心態,「要改變自己心態,認同自己是女生,」也在能力範圍內,讓自己符合社會認同的(女生)規範,「像我,我沒有動手術,可我就是覺得自己是女生。」
人生最高原則是做自己
正就讀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四年級的她,在系上當助教和受邀校外演講、分享個人故事,提供了主要的經濟來源,也因此她自嘲比較沒種,「都待在相對性別友善的環境,」待在大學當助教,還有性別平等教育法的保護。
當女生之後,唯一仍無法接受她女性身份的是她媽媽。「那麼多年了,我媽每天看還是不承認我是她女兒。」
談到自己母親,葉若瑛介紹道,她生於昭和18年(1943年),是日本時代出生,根深蒂固地認為,生下來是男生就要當男生,「覺得這樣是在逆天,就出一張嘴罵,想把不見的兒子罵回來。」
研究所畢業在即,然而,葉若瑛卻說,從事性別研究,在更了解自己之後,反而增加心理負擔,變得更不開心,「唸書了不起是取得一個學位,很多老師關在象牙塔裡,不切實際,我想做的是真正能夠改變社會的事,例如,改變國家性別承認的政策。」(註)
目前單身的她並不急著找伴,她表示,「追求自我認同比伴侶關係更重要。」
有不少跨性別者在步入婚姻後,因為老婆、小孩和工作等等因素,「沒辦法放棄,只好選擇不做自己,」有的老婆甚至會威脅,敢去變性就離婚,「對我而言,做自己是最高原則。」葉若瑛說。
▲葉若瑛認為,活著能做自己才是最高原則。(圖/葉若瑛提供)
註1:男跨女係指出生時生理性別為男性者,性別認同為女性的個人。
註2:依我國現行性別承認政策,性別變更必須有二位精神科醫師診斷書,並接受摘除性器官手術。葉若瑛擔任祕書長的「台灣性別不明關懷協會」則致力於推動毋須摘除性器官,有精神科醫師診斷書,即可進行法定性別變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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