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團隊正在開刀房進行手術。（圖／盧瑞華醫師提供，授權使用）
文／張肇烜（醫師）
台灣史上第一次空服員閃電罷工，七項訴求都獲資方承諾，寫下勞權歷史。勞基法每月工時上限為174小時，但是並非所有行業適用，例如這次空服員罷工爭論的《勞基法》84-1，工時不受日工時最高12小時限制，每月執勤時間高達220小時。
台灣還有比空服員更爆肝的行業，連最悲微的84-1都不可得。
根據主計總處最新的統計，全台灣741萬受雇員工中，每月工時超過200小時者達51萬人以上。這些爆肝行業包括「醫護」、「保全」以及「客運司機」等。
在勞基法規範之下，勞工都如此血汗；更不要提，台灣還有行業，被排除在勞基法保障之外。在2014年護理人員全面納入勞基法後，受僱醫師幾成為最後僅存的「勞基法孤兒」。
過去包括實習醫學生、住院醫師及所有受僱醫師都沒有任何工時上限。很多年輕醫學生，直到進入白色巨塔的那一刻，才知道「在醫院值班」是怎麼一回事。
值班的時間，是從下班的那一刻，到隔天上班之前；也就是值班醫師必須從今天白天工作一天後緊接著開始徹夜值班，隨時處理病患和家屬的狀況和急救，到隔天白天之後再繼續上班。醫師值班，等於連續工作三十四個小時以上。大部分年輕醫師，每三到四天就需要值班一次，每個月最多得值十次班，也就是每個月有十個夜晚都在醫院度過。
長久下來當然造成過勞，近年陸續傳出台灣醫師過勞死亡的案例。台灣發生的，美國也發生過。1984年美國紐約醫院一位病人Libby Zion，因為住院醫師過勞錯誤判斷而死亡。這起醫療糾紛，引起美國社會廣泛注意。為了避免悲劇再次發生，1989美國紐約州立法改革，限制住院醫師每周工作不得超過80小時，也限定醫師連續工時不可過長，確保病人是在足夠的醫護人力下接受治療。到了2003年同步適用到全美國，被稱為Libby Zion法案。
美國醫師過勞糾紛促成改革，台灣從沒有健保到1995年實施全民健保，全民健保將舉世都很昂貴的醫療，變得很方便、很便宜，成本都轉嫁給基層過勞血汗的醫護人員，使得台灣醫療變得便宜又大碗，健保卻成為政治人物最自豪誇口的政績。醫療需求不斷增加，基層醫護人員的勞動權益卻始終沒有改善。當空服員在罷工時，受僱醫師連最基本的保障都沒有。因此過去曾有官員說：「台灣的醫師不適用《勞基法》，就算每周工時200小時，也不違法。」充分展現政府官員不願面對錯誤，也不願積極改革的傲慢。爭取納入勞基法，已經被擋了20多年，至今還不能實現。
▲加護病房醫護人員，提供病人專業的醫療照顧。（圖／盧瑞華醫師提供，授權使用）
醫師的工作關乎生命，有正常的勞動條件，才能維護病人的安全。
機師、空服員和司機的工作時數都有嚴格規定，就是因為不只影響他們的健康，更會影響乘客的安全。醫護人員過勞，長期處於高度疲憊狀態，必然會降低對患者照護的品質。台灣住院醫師的工時，目前僅以評鑑的方式規範，每週工時上限88小時；然而根據統計資料，竟有外科住院醫師每週工時達150小時，每週工時逼近於一般勞工的每月總工時，非常驚人！
空服員罷工了 醫護人員呢？
護理人員雖然已納入勞基法，但是血汗依舊，每天要提早到醫院交班，下班時間到了還要忙著一堆交班文書作業，更別提長期因為護理人力短缺，造成輪班機制不規律的「花花班」畸形班表，還有一大堆在職進修、待命on call等佔盡了工作之餘可以休息的時間。
受僱醫師則是連勞基法最基本的保障都沒有，是勞基法的孤兒，連「工會」都沒有，根本不可能罷工。雖然歐洲國家如德國、英國等，醫護人員罷工，爭取勞動權益已如呼吸一般自然，但是台灣醫護人員沒辦法。
最強大的，莫過於一頂道德的大帽子重重扣下：「醫護人員怎麼可以罷工，這樣沒有醫德！」
我不禁想起，曾有人說：「醫德是消耗品。」有愈來愈多的醫師，選擇甩開如千斤枷鎖的醫德。因為，他們不知道，只是想要一份保障，為什麼這麼困難？
●作者：張肇烜，醫師，專欄作家，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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