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軟體的使用普及，讓許多長輩開始有不同於過去大樹下乘涼話家常的交流園地。
文／周偉航
LINE的各種群組中，總有熱愛散播「長輩圖」與低能謠言連結的人。這些人的年齡通常超過40歲，不限學經歷與地位。某位社會賢達就曾私下抱怨，連黨政最高層的群組，也都是互傳這些「沒營養的東西」。
他們表達的主題，從用點了蠟燭的美女屁股祝你生日快樂，到用謊言來反對同性婚姻，毫無道德又關懷道德，立場差異大到多重人格。他們不只造成其他使用者的困擾，就連政客們都常擔憂的詢問：這種狀況會不會影響國家大政的發展？
我倒認為對於這種狀況不需要太過緊張，因為這些人只是過去缺乏學習溝通常識的機會，現在有了LINE，倒是可讓他們加速補回這個公民應修習的課程。
「那為何這些人如此熱愛散播『長輩圖』與低能謠言呢？」
最基本的理由，就是這些人想證明自己還「活著」。存在感比較低的人，可以透過散布資訊重建存在感。就像臉書也會不斷提醒你祝別人生日快樂，和去年這天你在幹嘛，好重建你的存在感（這當然也是基於他們的商業考量）。
同樣的，許多人如果不講點話，就和掛掉了差不多。正常狀況下，我們當然希望大家都能講有意義的話，但如果他們實在缺乏這種「話題力」，那就真的只能透過傳播生日快樂、週年紀念、特惠消息和健康資訊，來證明自己仍是個心臟在跳動的人類。
這些人熱愛散播「長輩圖」與低能謠言的第二個理由，就是想證明自己是活著的「好人」。
生日快樂、週年紀念、特惠消息和健康資訊，都有正面價值；近來流行的批評時政，許多也是基於善念，或是想告訴大家自己是個有善念的人。好東西本來就應該和好朋友分享，而透過LINE分享還不用錢，所以這種免成本又可以積陰德的行為，當然應該「狂推、猛做」，才能符合台灣人追求CP值的理念。
然而這種「便宜好人」是真好人嗎？他們傳達的許多資訊經常是錯誤的，甚至有網路病毒、詐騙或是某種釣魚手法。你責怪他們，他們也會主張自己是基於「關懷大家」的善意而散播這些資訊，「有就看一看，不是真的就算了呀！」「我也是基於好心（或擔心）提醒大家，幹嘛這樣罵我……」這樣的辯解有道理嗎？
多數倫理學家認為，在散播資訊之前，當事人有自行查證的必要，而不是丟出來之後才要別人查證。你以肯定的態度散播，就代表你用自己的人格擔保這資訊的真確性了，所以上面的辯解當然不成立。
最後，散播「長輩圖」與低能謠言的第三個理由，就是他們想證明自己是活著，且「有影響力」的好人。
看著LINE的對話框裡跳出的「已讀」數字，人會產生一種擁有權力的錯覺。過去沒啥人聽他講話，現在便強制要大家聽他講話，而且聽了還沒啥意見，就會讓當事人覺得自己有影響力，甚至是壓制力。這對他們來說，可能會是很重要的滿足感來源。
▲長輩們常在通訊軟體分享的那些問候、關心文章圖片，皆被戲稱為「長輩圖」。（圖／翻攝自網路）
大家碰到太百爛的內容，可能也不想討論，直接無視，卻會被發文章的人當成是認同他或對內容有共識。許多人對此感到擔憂，認為這種狀況長久下去會形成一種不好的社會氛圍，尤其老人們的錯誤資訊與判斷可能成為主流意見，進而產生負面影響。
但我還是抱持相對樂觀的態度。這種圖文就算有傷害，傷害的也多半是他們自己，因為在政治經濟上更脆弱的年輕世代，通常會有更強的批判思考力，足以對抗這些無益或錯誤資訊。
雖然短期可能會造成一些困擾，違法的部份也應該法辦，但我認為長遠來看，這是言論自由與發展開放社會必經之痛，只有透過展現錯誤並承擔後果，人才能走向下一個階段。
這些長輩正經歷的，是40歲以下世代在生命初期已遭遇過的「被騙—誤傳—糾正—提升」過程。年輕世代甚至已活在這種循環中20年，而老人們傳LINE也才2、3年，要學的可多了。
一直表達沒有意義甚至是錯誤的訊息，利用的卻是現實生活的人際結構，那麼這真正會影響的，是他言論的重量。如果不改正，那他只會把自己言論的價值變得更淺薄，而不是更有影響力。
▲許多「長輩圖文」常被人惡意使用，成了別有用心且大量充斥的網路謠言。（圖／桃園市政府青年事務局提供）
「那麼，需要指正他們這樣的行為嗎？」
看狀況！不要只因為「美感」上的落差而提出批評，如果你認為指正他有「道德」的必要性，像是這種資訊可能對眾人產生實質損害，那你就該不吝指教他，加速他自我提升的過程。這是件好事，不用擔心會破壞關係，真正會破壞關係的，是你放著讓他擺爛、自我傷害，卻只是在一旁偷笑他。
別忘了，LINE只是讓大家溝通更方便的工具，並沒有改變溝通的本質。就像在其他場合一樣，你若老講白痴話，最後真正會被傷害的還是你自己；這工具提升了我們傳播資訊的效率，也同樣加速了我們面對真實世界的過程，這個過程無可避免，因為是社群走向卓越的必經之路。
所以下次看到有人散播「長輩圖」與低能謠言，先別急著生氣，而是判斷對方已演化到生物的哪一階段，他又需要何種幫助與修正。
做有意義的事吧！人不該一輩子都是阿米巴原蟲的狀態。
●周偉航，筆名人渣文本，經營粉絲專頁「特急件小周的人渣文本」，輔仁大學哲學博士，專長為倫理學，曾從事政治公關工作，目前為時論專欄作家。本文不代表公司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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