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志原／採訪．整理
東森巨蛋公司與台北市政府體育處糾纏了十年，東森巨蛋公司委任律師葛苗華與張仁龍，見證了東森巨蛋案十年的風波。律師張仁龍接了東森巨蛋案後，就讀台灣大學國發所時，2014年畢業論文即是以《強制接管法制之研究：以金融機構與公共建設之接管為例》為題，針對強制接管的法律問題進行研究。他在結論中認為，我國對於強制接管在法制上仍是待開發的荒蕪之地，相關法制應該要更進步、更完備。
▲律師張仁龍認為當年郝市府以圍標為由強制接管台北小巨蛋，後來證實根本沒有圍標，但法官卻判決接管沒有錯，「真的很扯」。(圖／劉志原攝)
張仁龍接受訪談時說，如果房東與房客訂了租約，後來有了紛爭，在沒有法院判決的情況下，房東就直接找警察把房客趕走，最後還說一切合法，這根本是球員兼裁判。房客後來求償，卻也敗訴了，非常沒有道理，這樣的法律完全無法保障人民權利，張仁龍指出，這就是東森在小巨蛋案中的遭遇。
此外，台北市政府體育處依據《台北市市有財產委託經營管理自治條例》中適用行政執行法的規定接管小巨蛋，張仁龍認為，這是最大的爭議所在。因為自治條例是台北市議會自己修的，其中一條是準用行政執行法，而地方性的法規是否可以直接準用《行政執行法》，他認為這是個問號，即便要準用，也要全部適用。
好比行政執行法第3條要符合比例原則的規定，雖然市府接管時有查日出時間，符合了行政執行法不得在夜間執行的規定，但還是要看究竟有沒有接管的必要性。2007年8月17日，台北市政府體育處發函給東森巨蛋公司，要求三天內，也就是8月20日要清空，張仁龍問：這搬得完、點得完嗎？行政執行法第27條要求須定相當期間催告履行，市府給三天的時間算是相當期間嗎？符合正當法律程序嗎？這些看起來，都非常不合理，但結論就是東森巨蛋公司還是輸了。
張仁龍指出，台北市政府體育處接管台北小巨蛋時，曾發函給東森巨蛋公司，表示如果不服行政處分，可訴願救濟，但東森巨蛋公司訴願後，台北市政府訴願委員會認為，小巨蛋OT案是依《政府採購法》辦理招標，依《政府採購法》若有履約爭議，應該是申請調解或是仲裁，並非訴願，因此駁回。東森巨蛋公司提行政訴訟，法官卻又認定這不是行政處分，是基於當事人地位對等的契約意思表示，屬於觀念通知，判東森巨蛋公司敗訴確定。
張仁龍認為，如果是契約對等的雙方，那為何台北市政府可以動用警察權，這一點都不對等，因為東森巨蛋公司沒有警察可以動用，這是非常沒道理的事。而行政法院認為，2007年8月17日那件限三天搬走的公文，不是行政處分，是觀念通知，但警察來了，東森巨蛋卻沒有救濟的管道，實在是違反「有權利即有救濟」的法治國要求。
至於如果未來還有類似東森巨蛋OT案這種強制接管，要如何行政救濟？張仁龍認為，在目前的法律下，答案是不知道、無解。他認為，台北市政府體育處可以依自治條例接管，即便準用行政執行法，但沒有救濟途徑，這是很奇怪的事。張仁龍認為，雖然很奇怪，但台北市政府也不會修法，因為此自治條例給了台北市政府很大的權力，對市政府來說，是很好用的法規。張仁龍說，台北市政府還沒收到檢察官起訴書就以圍標為理由接管小巨蛋，完全不給東森巨蛋公司一點辯駁的機會，最後圍標案判無罪確定，但法官還是認為，台北市政府一開始以圍標為由接管台北小巨蛋並沒有錯，他認為：「真的很扯 。」
▲律師葛苗華認為，依《行政執行法》強制執行，要選擇最小傷害。(圖／劉志原攝)
台灣是法治國家，如果在台灣，台北市政府可以立一個法，說自己可以適用刑法，直接把人民抓來槍斃，這樣可以嗎？東森巨蛋案委任律師葛苗華在辦過這個案子後，有了這樣的感想，他認為，台北市政府訂了《台北市市有財產委託經營管理自治條例》，讓自己可以準用《行政執行法》，不用經過法院判決就強制把東森巨蛋的財產接管，非常不合理。
葛苗華律師認為，台北市政府引用自治條例接管，有兩大問題。首先是這條例是東森巨蛋與台北市政府體育處簽約後才修正的條款，卻能溯及既往；第二個是依行政執行法執行，執行有很多方式，一是直接派警力，再來是告誡或罰款或撤銷執照，但地方政府的權力沒有大到可以直接派警察，代表行政執行署執行，況且，行政執行署也不是可以平白無故發動強制執行，前提是要有執行名義才能執行，比如說法院判決，才能執行。葛苗華說，市府在沒有執行名義下，自己立一個法執行，如果這樣可行，就好比說，市府可以立個法，直接槍斃掉販毒的人。市政府的權力不能大到比法院還大，比中央政府還大，地方自治立法要在政府範圍內，不能超越，如果可以超越，市府是不是都可以決定，不需要法院，覺得有任何事任何不對，市政府就派警察把市民解決掉，這樣最快，但這樣對嗎？
葛苗華感嘆，這大概就是自古以來的官闖民宅，老百姓是沒有辦法的吧！葛苗華強調，法律真相只有一個，就是有或沒有，小巨蛋案中，台北市政府說東森巨蛋公司有圍標，然後解約，但後來經過法院審理，確定沒有圍標，但卻被當做理由解約，這樣就不對，權利受損的東森巨蛋公司卻也求償敗訴，將來恐得聲請大法官解釋加以救濟。
◎文章摘錄自《都是巨蛋惹的禍-台北小巨蛋接管內幕大公開》一書，永然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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