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症中斷創作12年 《鬥魚》原著作家洛心重拾文字寫作

2017年08月29日 17:23

圖文/鏡週刊

還記得10多年前,《小雛菊》在網路文學平台上受歡迎的程度嗎?當年曾經面臨被出版社退稿的網路作家洛心,後來被電視製作人賞識改編,讓她的作品得以從電視圈再反攻出版界。

詩人許悔之曾經說:「世間的苦太多,文學是離苦的方式之一。」偶像劇《鬥魚》原著作家洛心,就是一個用寫作宣洩悲傷的典型代表,少女時期曾罹患憂鬱症的她,中斷創作12年,再度回到小說的世界,新作《蜃棄樓》用一種入世的決斷與重生的勇氣,能不能離苦得樂,尚未可知,但在沒有永恆的萬物中,文字會證明,她曾經是一抹存在。  

1998年,痞子蔡(蔡智恆)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首度發表於成功大學的電子布告欄「成大資訊所」與「貓咪樂園」,以第一人稱的方式書寫,真實的場景與虛構的故事,掙脫從前寫作的嚴謹高門檻,開啟網路小說的盛世。

30歲出頭的網路作家洛心剛好搭上這波熱潮,她17歲時,在網路上創作了《小雛菊》。在當年沒有MSN、無名小站、Facebook的年代,創下了點擊率、小說轉寄率的新高,這個描述國中的資優女學生愛上小混混的故事,成為少女們作夢幻想的文本。

回想發跡的過程,完全是一段無心插柳的意外,她說:「我在國中時移民加拿大,英文也不好,在網路上創作是為了從文字中找尋跟台灣的牽連性,因為我需要一個發洩的出口。」

書還未成冊,洛心在網路上就小有名氣,她的個人網站一天湧進近3,000人,甚至讓電視製作人柯宜勤尋文找上門,將小說原型改編成偶像劇《鬥魚》,她說:「這故事其實一開始被很多出版社退稿,是後來製作團隊要跟我合作成偶像劇,出版社才順勢出書。」

洛心19歲時被診斷患有憂鬱症,嚴重時會厭世自殘,現仍和憂鬱症學習共存。

洛心筆下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被少男少女傳頌著,她身在加拿大,一萬多公里的距離,將她和台灣隔成兩個世界,她完全感受不到這股熱度,「台灣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小說的點擊量和轉發量,非常後知後覺。」

與其說,她沒有專注網路與台灣的一切,倒不如說,身為小留學生的她,還在梳理自身的情緒,舔拭自己孤獨的靈魂,「青少年的成長孤獨又痛苦,而我在13歲被送到語言、文化都有隔閡的地方,加上個性敏感,成長之路很是扭曲,既孤單又寂寞。」

這份孤單與寂寞,伴隨而來的就是心理上的疾病,例如憂鬱症、躁鬱症等,文字創作者往往需要一些自虐的挖掘痛楚,置之死地才能後生,有些創作者,從此走不出來,自囚如已故作家林奕含;也有如洛心一般,從文字中再站起來。

《蜃棄樓》代入了洛心許多自身的背景,討論生離死別。

19歲被診斷出有憂鬱症,她和妹妹、母親「被流放」在加拿大,而她的爸爸則「被遺棄」在台灣,她就在這兩種自厭又自責的情緒下,度過她的少女時光。「憂鬱症是兩面刃,有人說,憂鬱症是一門才藝,因為太快樂的人是沒有辦法創作的,悲傷的情緒很適合創作。」

話雖如此,她卻中斷了創作;父母總是期盼孩子,選擇一條安穩的路道前行,「創作」對於長輩來說太過虛無飄渺,於是洛心帶點負氣的心情,聽從人家的話,投身教育界成為上班族,負責招生也飛往世界各地,也在校園中演講,身體是自由了,熱愛文字的心卻安靜了。

有些華人學生知道她曾是網路小說家,好奇的詢問,她卻不愛提起,甚至連中文書也不讀,相當符合她性格中非黑即白的兩端。2015年,父親和繼父相繼離世,傷痛讓她重新正視自己30多歲的人生。

父親罹癌病逝,相隔幾個月繼父也離世,讓她感覺到生命的倉促與短暫,如同她在最新創作《蜃棄樓》所寫:「我一直都是假裝自己很有目標的往個方向走。」回過頭來卻發現,生活好像不如同自以為的滿足,「他們的離去,崩毀了我建構起來基石,我人生有些樓層塌掉了,我必須再靠某些事物重建起來。」

洛心的著作多半虛實參雜,也是讀者喜愛她的原因之一。

距離上一本作品《人之初》已過了4,000個日子,她重拾文字開始寫作,自我療傷,「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我覺得生命有不同的道路,沒有人可以預測你現在過的日子和你想過的日子,哪一個會比較好。」她在崩塌後重生,離開了原有的舒適圈,決定回到小說的世界,繼續往前。

她的書總是晦澀,從少女時期的飛鳥與魚的愛情《小雛菊》,離鄉與容身的《嚇飄雪》到《人之初》的校園霸凌與精神疾病,最後是《蜃棄樓》的生離死別,洛心說:「每本書都大量調動我的生命經驗,情感經驗都是真實的,但如果抽絲剝繭,每個故事也許都是假的。」

就像《人之初》的霸凌,就截取了她國中的片段,「這是我的親身經歷,我國中要離開台灣的時候跟班上的感情不是很好,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年紀吧,那年紀的我們身上有很多角,很容易刺傷別人刺傷自己,我看過別人被霸凌,然後,我也成為在小圈圈裡被拉扯與被排擠的人。」

洛心的舊作《人之初》現將改編成電視電影劇本。

因為走過,所以痛過,「寫這本書時,憂鬱症很嚴重,常常是邊寫邊哭,哭到沒辦法出房門。」就是這樣的真實感,反倒讓她的書在晦澀中透露一些彩虹光芒,她這麼說:「希望我的書可以陪伴一些人走過某些艱困的路。」

時間不斷往前,送走了逝者,生命還是要繼續,現在對她而言,她不再像找不到平衡點的失根的浮萍,「我有長一段時間覺得我沒有家,旅居加拿大這些年,每次回來台灣,都覺得台灣又離我更遠一點。」

她現在定居台灣,從熱愛的文字創作從頭開始,《小雛菊》計劃推出電影版,《人之初》正在洽談改編電視電影;她自己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終點,但過了這麼長長的日子,她漸漸能明白,失根的浮萍也是一種活著的型態,也許沒有根,但有涓流的地方,她就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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