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袴田巌(投影片中右方,左為蘇建和)為目前世界上遭關押期間最長的死刑犯。圖為台灣冤獄平反協會邀請袴田案辯護人小川秀世律師(左)來台參與論壇,說明多年參與這場與「證據捏造」的戰鬥歷程。(圖/台灣冤獄平反協會)
2018年6月11日,對於袴田巌的辯護律師團及一直以來關心並為本案奔走的人權團體而言,是極為黑暗晦澀的一天。
袴田巌,金氏世界紀錄上羈押在看守所最久的死刑犯,歷時46年。2014年3月27日,因為靜岡地裁准予再審之裁定而重獲自由。步出看守所時,竟因為不適應強烈刺眼的陽光而久久睜不開眼睛。後經檢察官提出即時抗告,歷時4年餘,東京高裁以再審之新證據,即DNA鑑定報告不具有信用性為由,裁定駁回再審。
辯護律師團提出聲請再審的新證據是筑波大學本田克也教授的DNA鑑定報告,為了從保存時間超過40年的血衣上萃取出可供鑑定的檢體,本田教授使用了特別的方式,而該血衣並未鑑定出袴田巌的DNA型別。然東京高裁採認檢察官的聲請,再度委請大阪醫大鈴木廣一教授鑑定,獲得「本田教授所使用之特殊鑑定方法並不適切」之鑑定結論,而以「本田教授之鑑定報告不具有信用性」為由駁回再審。
自由與清白,一度綻露的曙光猶蒙陰鬱,枉錯與無罪,短暫開啟的門扉再度關閉。從30歲等到82歲,好艱難的待雪沉冤。
袴田巌也曾是日本拳擊冠軍及紀錄保持者。1966年6月30日,靜岡縣清水市味噌工廠的經理家發生火災,經理、妻子、次女及長男一家四口的遺體在災後被發現,僅剩睡在另一棟的長女倖存。清水警察署對於味噌工廠的員工宿舍發動搜索,憑藉在袴田巌住處發現微量血跡之理由,指控袴田巌涉及強盜殺人、放火、竊盜等罪而加以逮捕,袴田巌因此被羈押。
偵查之初,袴田巌均否認犯罪,但屆至羈押期滿前三日,袴田巌突然自白犯行,靜岡地檢於同年9月6日據此對袴田巌提起公訴。同年11月15日靜岡地裁第一次開庭時,袴田巌再度否認犯行,主張自己無罪,直到翌年8月31日,警方在味噌工廠內發現沾染血跡的衣服並由檢方提出作為證據。1968年9月11日,靜岡地裁判處袴田巌死刑,1976年5月18日,東京高裁駁回袴田巌的上訴,1980年11月19日,最高法院駁回袴田巌的上訴,死刑定讞。
此後,辯護人即為袴田巌提出再審聲請,參眾兩院議員並組成「袴田巌死刑囚救援議員連盟」。一審判處袴田巌死刑的法官熊本典道於2007年7月辭去法官職務,轉而擔任袴田巌的辯護律師,為袴田巌提出再審聲請,並對袴田巌的姊姊謝罪表達歉意。熊本表示:「合議庭是多數決,審判長及陪席法官主張有罪,但自己始終深信被告袴田巌無罪。」
審理過程中,辯護人曾多次質疑,警察在起訴一年之後才發現的血衣是捏造的證據。袴田巌曾經當庭試穿該血衣,尺寸明顯不合,曾是拳擊冠軍的袴田巌身材結實,根本無法穿上該血衣,但檢察官竟然宣稱是因為該血衣長期浸泡在味噌中導致布料縮水。
1966年至1980年,正是辯護人在日本《刑事訴訟法》於1948年導入起訴狀一本及證據開示完全委由檢察官主觀決定後,苦於毫無防禦答辯武器的時期。
對於一年後突然出現的關鍵證物-血衣,完全不清楚搜索過程,也無從取得搜索扣押筆錄等類型證據的袴田巌及辯護人,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更有甚者,在再審的審理過程中,辯護人好不容易終於經由聲請而經檢方同意開示袴田巌在偵查中的一小部分錄音帶(約48分鐘),經轉譯並委請心理學專家分析,獲得「由錄音內容得知,對於無罪之人予以強制及誘導,其因而跟隨偵查者的意思而為供述(自白)」的結論。
袴田巌在30歲時遭到逮捕羈押,46年後因靜岡地裁准予再審而被釋放,舉目無親,僅剩始終相信袴田巌無罪、致力救援而終身未婚的高齡姊姊(現已85歲)。袴田巌因為長期被單獨監禁導致失語,並且罹患拘禁症。不合法的自白與捏造的證據,袴田巌身陷囹圄46年,長期活在即將遭到死刑執行的恐慌中。
如果,在審理之初,袴田巌的辯護人就能得知搜索過程、取得扣押筆錄、聽取偵訊錄音帶,袴田巌的迢遙清白路,會不會走得不這麼曲折?
證據開示不足所帶來的冤錯困境,我們也要重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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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嘉欣,律師,台灣刑事辯護律師協會理事。2017年成立的台灣刑事辯護律師協會,為保障人權,促進刑事法制建設,增進律師專業刑事辯護技術,提升社會各界對於刑事辯護議題之關注與研究。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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