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瑞宇是目前京劇圈唯一的男武旦。（圖／栢優座提供）
深度專題報導：200年前的「變女術」 台灣的他們堅持男旦夢
記者徐溱謐、蔡紹堅、王佩翊、胡順惠／採訪報導
京劇中的「武旦」就是指會武功的女子，現在多由身手矯捷的女性演員演出，但其實，最早的武旦都是由「男人」所扮演。現年27歲的楊瑞宇，是現代京劇圈少見的「男武旦」，他11歲就進入台灣戲曲學院，大學時又赴北京中國戲曲學院，在第八屆中國京劇藝術節上大放異彩，以大陸失傳已久的武旦戲《朝金頂》在南京聲名大噪。
「男武旦」不管是在大陸或台灣都非常稀少，因此很多人也稱楊瑞宇是「唯一男武旦」，但是比起這個名號，他更喜歡大家叫他「最狂男武旦」，楊瑞宇告訴《ETtoday新聞雲》，自己最早學的是小生，武旦之路是上了大學才開始，「其實我一直很想學武旦，但周遭的人都認為這條路太難走，鼓勵的很少，但我知道，沒試試看的話，一定會後悔一輩子，所以上了大學後，就豁出去了！」
▼楊瑞宇（右）在大陸演出「朝金頂」。（圖／楊瑞宇提供）
以小生之姿進入京劇世界，卻不曾忘記武旦夢
11歲時的楊瑞宇，因為不喜歡念書，想學表演，轉學來到台灣戲曲學院，當時老師告訴他，學校裡有歌仔戲、客家戲和京劇，他只問了一句，「我只會講國語，哪個講國語我就選哪個！」就這樣進入京劇的世界。
在老生、小生、青衣（文旦）、武旦、淨（花臉）、丑（小花臉）眾多行當中，楊瑞宇因外貌清秀，及天生的小嗓（又稱假嗓），被學校建議分到學習小生的隊伍裡。當時的楊瑞宇對京劇還沒有太多了解，便懵懵懂懂地學起了小生，「台灣的男小生非常缺乏，比起其他行當來說，相對少很多，所以我進到小生組，學校老師都很高興。」
▼光是一個「騎馬」的拿馬鞭動作，就得經過長年的訓練。（圖／記者楊殿宏攝）
進入戲曲學校，開始了解京劇的各個行當後，他才知道原來以前看戲時，會在台上踢槍，姿勢帥氣，又酷又漂亮的行當是「武旦」，因為好奇和嚮往，他總在下課時間私下向學武旦的同學「偷學幾招」，對武旦的熱愛也悄悄在心中萌芽。
「國三的時候，我寫了一封信給系主任，告訴他我想要學武旦這個行當。」沒想到系主任真的答應了，不過，系主任只讓他利用一學期的時間，邊學小生邊「體驗」武旦，這個夢想還是暫時被塵封在練習教室的角落。
沒有當武旦，將會遺憾一生，毅然前往北京學戲
高中時，他已經是一名能上台表演的小生了，也參與了幾場公開演出，畢業後也繼續在戲曲學校的大學部就讀。但有一次北京的中國戲曲學院來台演出交流，突然給了他很大的震撼，「我一直覺得台灣京劇很厲害，就是沒有見過世面的時候，後來一看才知道，哇，原來還有另一個世界！」看完這場戲，他也下定了決心，要報考中國戲曲學院。
由於暫時沒有學籍，所以楊瑞宇先進入部隊中服兵役。一次站哨時，營中傳來有阿兵哥自殺的消息，雖然事情與他毫無關聯，可卻令他嚴肅思考了起來，「如果哪天我真的死去了，我會因為哪件事情感到後悔？我一直挖我潛意識裡面最深的、最想做的事情，後來我琢磨了一下，沒學武旦這件事情，可能會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遺憾！」
▼楊瑞宇在北京學戲，跟武生搭檔。（圖／楊瑞宇提供）
當完兵後，他放下學了近10年的小生，報考中國戲曲學院的「武旦」組，也成功的獲錄取，內心非常喜悅。可開心才沒幾天，他就受到「震撼教育」了。位於北京的中國戲曲學院是大陸最好的戲曲學校，錄取的都是各地最優秀的學生，所以每個人的水準都很高，對自身的要求也很嚴格。最明顯的是，下課之後，大部分人都留在學校「自主訓練」，幾乎沒人會出去玩樂，「上完術科後，大家都到練功坊，自主訓練，或跟學長姐交流，向他們請教，大家良性競爭。」
在中國戲曲學院時，楊瑞宇非常認真，但從擅長的小生轉行到新學的武旦，他也要花更多的時間練習，「隔行如隔山，我必須把以前學的都忘掉，讓自己歸零。」有的人可能很難放下過去的所有成就，踏入一個全新的領域，但他做到了，一次次在排練場的苦練，讓他拿到兩次全班第一名，才華也被師長們看見。
▲▼楊瑞宇代表在北京演出後的合照。（圖／楊瑞宇提供）
「我在北京進步的速度非常快，因為壓力大、競爭力強，所有人都想變得更厲害，當你被競爭力逼得往上爬的時候，真的是不自覺的。」他的努力也讓他有機會代表學校參加全國性的京劇比賽，在央視的京劇大賽拿下大學組銀屏獎，甚至登上中國國家大劇院演出。
回國當老師，培養台灣戲曲的「根苗」，夢想成為「文化部長」
從國戲畢業後，母校台灣戲曲學院歌仔戲學系立刻邀他回台擔任老師，他謙虛地說，「跟其他資深的老師比起來，我的教學經驗不多，我的教學方式是，只要我不鬆懈，我也不希望我的學生鬆懈。」也因為這樣的信念，他對孩子十分嚴厲，要求每個動作都要精準到位。
感動的是，學生們也非常成熟，對楊瑞宇的嚴格相當理解，「老師很兇，但我們知道這是為我們好，這條路本來就很辛苦，這些訓練能讓我們成為更好的演員！」
談起未來的夢想，他笑著說，「我想當文化部長」，即便許多朋友都笑他夢想太遠大，但他希望台灣傳統戲曲能有更好的發展。他認為戲曲最重要的就是「根苗」，培養學子和教學的師資尤其重要，現階段會努力當一位好老師，累積經驗也培養更多優秀的學生。
▼楊瑞宇學成回台後，擔任台灣戲曲學院歌仔戲學系的老師，教授學生基本功。（圖／記者楊殿宏攝）
加入創新劇團「栢優座」，讓傳統藝術有更多可能
作為一位京劇演員，舞台上的經驗也是不可或缺的。楊瑞宇在高中時遇見亦師亦友的大學長許栢昂，在中國戲曲學院就讀時，許栢昂也正好在同一間學校攻讀碩士，兩人因此更加熟識。回台後，他加入許栢昂創辦的「栢優座」劇團，栢優座的演員大多是京劇出身，但卻不侷限在京劇，而是融合戲曲、曲藝、東西方戲劇，不斷在傳統中尋求創新。
在與栢優座合作的期間，楊瑞宇也做出不少成績，其中最令人振奮的，就是2017年栢優群伶的《扈三娘》演出，這個在《水滸傳》中比男人還能打的女角色，讓楊瑞宇入圍第29 屆傳藝金曲獎最佳個人表演新秀獎。
▼楊瑞宇加入栢優座後，演出過許多精采的作品，還入圍傳藝金曲獎。（圖／楊瑞宇提供）
看著楊瑞宇一路成長，從小生轉行到武旦，從台灣飛到北京，又從「新進武旦」變成「最狂武旦」，許栢昂感觸良多，他認為，楊瑞宇是一個不愛走所謂「正常的路」的孩子，這樣的選擇，當然會比別人辛苦，但反過來說，能獲得的成就感、滿足感也會更大。
雖然對楊瑞宇的表現非常滿意，但許栢昂也對他有期許，「武旦是有『賞味期限』的，一定要趁現在年輕多演、多創作，把握住最好的時刻。另一方面，他追夢的故事也非常勵志，我希望他能多跟所有人分享，鼓勵每一個有夢想，為了追夢正在猶豫的人。」
▼「栢優座」座首許栢昂。（圖／栢優座）
今年11月底，楊瑞宇將在雲門劇場演出《竹林記》中的女將劉金定，本劇是著名的武旦、武淨戲，以武旦演員的靠功為主。值得一提的是，《竹林記》是楊瑞宇在中國戲曲學院就讀時，與著名武旦演員，戲曲教授李亞莉學習的長靠武旦劇目，由於必須揹上沉重的靠旗，做出高難度的武打動作，此劇特別要求演員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通過中國戲曲學院四年學習，楊瑞宇將把「劉金定」巾幗不讓鬚眉的風采展示給觀眾。
▼楊瑞宇將在《竹林記》飾演劉金定。（圖／栢優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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