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野(左)過去演唱會彩排,曾邀盧廣仲當嘉賓。(圖/索尼提供)
●張書瑋,《Fountain新活水》雜誌專欄作家。
語言是變化的,詩是變化的,流行音樂同樣如此。我們看著這些音符下的文字,總想看出一些端倪來。香港的流行歌似乎是工整規矩,台灣的似乎是閒散清新,中國的流行音樂裡,文字的游溯軌跡好像很難說明。
那裡的流行音樂太不安分,無法停歇,不停在變換語法,當宋冬野的第一張專輯在台北被一搶而空時,他也絕不是唯一的水流。中國的創作人還有其他聲音,其他語彙。這些語言與他們的音樂相遇,說出漂亮的句子和篇章。他們有的還是小眾,有的已經逐漸主流。在數不清的歌手中間,我們找到這些說著真實語言的音樂人,把他們閃光的片段挑出來,呈現在這裡。
宋冬野:看似身在其外,實則身在其中
宋冬野依然是中國新一代唱作人中歌詞創作的佼佼者。在〈年年〉這首情歌裡,他說自己不是萬曉利,也不是李志,這自白在甜言蜜語之中尤其誠實。他的音樂之所以讓人印象深刻,往往就是歌詞之中的光芒。
他的歌詞看上去嬉皮笑臉沒有正經,卻可以在最恰當的位置放入一擊即中的話,對比或反襯之下,便顯得之前的嬉皮笑臉都是嬉笑怒罵的一部份,玩笑或者是一種保護。他在歌曲中大量自嘲,毫不手軟。〈抓住那個胖子〉就是調侃自己的音樂裡最敢講的一首:
誰敢跟我比啊
大號加肥一米九我都買不著衣服
就這樣自我嘲笑了兩段之後,他突然話鋒一轉,「胖子的心都是細膩的」,開始向自己的愛人表白。這樣的轉折是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他在早期的歌詞創作之中常常使用這樣的方法,技巧純熟又帶靈性,彷彿整首歌躍上了另一個台階,卻又因為前半的紮實和細緻也不會顯得割裂。在另一首〈嘿,褲衩兒〉,他大半部分都在寫自己養的名為「褲衩兒」的貓。但同樣也不忘使用這種手法,藉著現實中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人貓對話,將自己對女友和對社會的看法見縫插針埋進去,為這首歌增加了語意上的變數,反過來在聽眾腦中他創作者的形象又更加豐滿。
《雪泥鴻爪》的年代他有不少極犀利的歌,放在如今中國的審查制度下恐怕很難問世。〈佛祖在一號線〉中他寫:
十幾歲的少年不服從體制就沒法活著
覺悟者也不稀奇他們早已臥軌了
Google走了它知道的太多了
感謝國家我什麼都不知道……
《安和橋北》以及之後,宋冬野也在飛速地成長。他加入了大量詩意化的語言,不經意注入了許多一再重複的意象,比如鴿子,比如南方,彷彿成為了他歌詞之中的夢境和囈語。這些詩意帶出不可言喻的美感,他的〈卡比巴拉的海〉這樣開頭:
當你又淚如雨下
就變成七月的模樣
我是腐爛了花期的兇手
你是藏起花瓣的牧童
這幾年宋冬野變得愈加低調。去年他推出的單曲〈郭源朝〉,歌詞走向更加晦澀難懂,也更唯美的修辭和書寫方式。他在這首歌裡編織了大量典故,用一個過來人的視角,看似身在其外,實則身在其中。
你我都一樣
將被遺忘
你我山前沒相見
山後別相逢
這樣的感觸與他近年的遭遇不無關係,也因此在過往大大咧咧的嘻笑之後,加添了無法細說的悲涼。當初的他可以一笑置之,萬事皆浮雲,而如今得到又失去,被聚焦之後又消失,這樣的落差之下,那種悲涼也就有了註解,也更加觸動人心。
五條人:歌詞好像鏡頭,把眾生相都拍了進去
五條人本身已經無須多做介紹。無論在中國還是台灣,他們都備受肯定,也處在創作高峰期。樂隊曾在一次訪問說中說,音樂比語言重要。有趣的是,他們常常在自己的音樂裡使用的海豐話,本身就是一種極富有音樂性的語言,而五條人也靈活使用了這樣的音樂性。
《一些風景》專輯的第一首歌〈曹操你別怕〉顯然就是其中範例,在不斷重複的木吉他聲烘托下,五條人用海豐話繪聲繪色地講述了一次鄉間衝突,根本也不用唱,只需要說出來,海豐話的跳躍性已經有足夠的韻律感:
十多個人比腳比手喊道
你們敢來我鄉里踏我的田?Pu母啊!
兄弟兩人畏縮慌張的樣子,也在這樣的「說唱」之中,躍然紙上。副歌與〈抄電錶〉相似,不斷重複的「我在這」、「抄電錶」,似乎像是一種咒語,一種巫毒,實則是鄉野生活的再現,五條人直接將生活語言放入歌詞,成功以浮世繪般的鏡頭感,寫出了他們眼中的眾生相,鄉官,小鎮居民,低收入的勞動者,歌詞好像是鏡頭,把他們都拍了進去。
從《廣東姑娘》開始,他們也用國語寫歌,卻並沒有執著於標準的發音,依然用自然而平實的口語來書寫和演唱。〈夢幻麗莎髮廊〉變本加厲,將這樣的視角推而廣之,去向更遠的思考。
〈阿珍愛上了阿強〉這首歌詞只有六行,五條人用寥寥數語寫了些毫不惹眼的夜景,再在結尾處這樣寫:
雖然說人生並沒有什麼意義
但是愛情確實讓生活更加美麗
●本文節錄自《Fountain新活水》,全文詳見連結。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論壇歡迎網友參與,投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
讀者迴響